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唐谜 书自清 997 字 7个月前

“那倒不算久,瞧你年纪也不大,入宫时怕是还很小吧。”

“嗯,入宫时年方十二。”

“家中还有什么人在?”

“家中高堂都在,只是兄长烂赌,输光家中财产,奴婢才不得已入宫,换几分打赏,寄给家中度日。”夏绮说起此事,话倒是多了几分,显然她一直对此事耿耿于怀。

“你兄长现在何处高就?”

夏绮抿了抿唇,摇了摇头道:“终日里游手好闲,不学无术。”

“可方便问问令尊在何处高就?”

“家父……乃陇右军中一名低阶军官,无名之辈,说出来官人定也不知。”夏绮迟疑道。她大概很疑惑沈绥为何问了这么多关于她自己的私事。

沈绥忽而笑道:“若是你将前日晚间珠镜殿内发生之事如实告诉我,我可保证接你一家人出陇右,在安全之处定居,还可安排给你兄长一份养活家里的差事,每月还贴补你们家两贯钱,你看如何?”

夏绮面色苍白地看着她,半晌才结结巴巴道:“奴婢……奴婢什么也不知……官人为何要说这样的话?”

“你若担忧自己性命安危,我也可渡你出宫与家人团聚。如何?”沈绥没有回答她,反倒是补充道。

“奴婢真的……真的什么都不知道,官人,那晚的事,您不是都问过冬绫姐姐了吗?”

沈绥不说话,只是笑着看着她。夏绮面上的汗水,在阴寒的地牢中滚滚而下,瞧上去仿佛被人当头泼了一盆水般夸张。

“你不相信我也很正常,毕竟我都是空口许诺,也全无凭证。不过,你家就在武州坝子县的县城中居住,城东澜石桥畔第三条街第五户人家。家中也算有一处别致的小宅院,生活并不很拮据,也不依靠你在宫中的工钱与打赏过活。你兄长早年间确实烂赌,但眼下已经痛改前非,供职于武州折冲府。你父亲原本是武州折冲府一名团营校尉,深受爱戴,退伍时还被长官安排了军中闲职,每月都可领到俸禄。早年间你入宫,也确实是因为那段时间你家中很困难,目下你距离到年龄出宫也没有几年时间了,家中又一切都好,卷入宫廷争斗可是非常不明智的,你想清楚了,到底是继续为你的上级做事,还是听从我的话,将实情告知于我。”

夏绮仿佛垮掉了一般,周身失去了力气,连坐都坐不稳了。她颤抖着身躯,最终颓然道:

“大约三月前,娘娘用的胭脂水粉更换了一批,新的一批比之之前的气味有所不同,但是我们还是照例给娘娘使用。娘娘虽然在病中,但每日都还是要化妆打扮,因为圣人每日几乎都会来看娘娘,娘娘不愿圣人看见自己的病态,总是要以最美的姿态迎接圣人,故而妆粉用的比从前更多了。自从用了那批妆粉,娘娘的身子似乎越来越差了……直到前日晚间,冬绫与我说,要我不要提殿内突然出现的香味之事,一切都交给她来说,若是我多嘴,我老家的父母亲与兄长,都会死无葬身之地。我……我知道的就这么多……官人……求你,求你救救我家中人!”

沈绥安抚地上前,拍了拍她的肩膀,袖子一抖,一枚铜钱出现在了她掌中,她将这枚铜钱放入夏绮的手中,道:“收好这枚铜钱,两日后,会有人来接你出宫。你出来后,拿着这枚铜钱去长安城北修德坊,找一家名叫长运的镖局,自会有人送你去见你的家人。到时候,我究竟是不是诓骗你,你便可知晓了。”

夏绮拿起那枚铜钱打量,似乎只是一枚普通的开元通宝的圆形方孔钱,她完全看不出有什么特殊之处。但她还是小心将铜钱收好,跪地,向沈绥三叩首。沈绥扶她起来,道:

“记住,这两日之内,你千万要小心,莫要在冬绫等人的面前露出破绽,否则你性命难保。”

夏绮用力点头。

沈绥离开内侍省时,对武惠妃之案已然有了大致的判断。接下来,她调转脚步,去了御史台,她心中明白,想要调查武惠妃的尸首,恐怕会很艰难,因而她必须剑走偏锋,她打算先去寻杨弼,找御史台的隐蔽处,更换夜行服,她要夜探大明宫,亲自勘验武惠妃的尸首。

武惠妃的尸首,恐怕眼下就收在宗正寺之内,由于惠妃之死至今尚未发丧,因此为确保尸首在下葬前不腐坏,恐怕宗正寺将全城的窖冰都集中到停灵处去了,要调查并不困难。除却调查武惠妃的尸首,沈绥还打算今夜前往光顺门,暗中查一查那位金吾卫的守门将领。

一面思索着今夜的计划,她一面信步穿梭在宫中。今日她之所以穿如此显眼的装束入宫,其实根本不是甚么为了杨玉环的奇怪理由,真正目的就是为了让人记住她出现了。等寻到杨弼,杨弼会换上她的衣物,拿着她的令牌出宫。这就造成了沈绥已然出宫的假象,而杨弼今夜恰好在御史台内值夜班,并不会出宫,这就给沈绥提供了极大的便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