八郎走后,我独身一人,也并不十分悲痛,至少不是那种死去挚爱之人,肝肠寸断的痛。直到母亲去世了,我才陷入了无比的悲戚之中。母亲,是我这么多年坚持下来唯一的动力,我的一切努力都是为了她,为了给她争取一个更舒适的生活,更有尊严的地位,我可以牺牲我的一切。但她就这么走了,我整个人仿佛都空了,我不知道自己活着是为了什么。然后那个时候,她出现了,她与儿时的她不一样了,更温柔了,更美丽了,仿佛带着一种禁忌的吸引力,吸引我坠了下去。
我以为那就是世人口中的爱,但现在看来,又好似不是了。这些日子,我想了很多,却越来越糊涂。但有一点我明白的……”她抬起眼眸,看进了沈绥的眼底,
“你回来了,我就好像没那么爱她了。那很奇怪,好像练剑时,我专注于刺出那最完美的一剑,可一旦一个外力加入进来,我的力就散了。只不过是一瞬间的事。这么说,是不是太抽象了?”
沈绥摇了摇头。
李瑾月沉吟了片刻,缓缓道:“那么,先生,或许现在我可以给你一个答案了。我并不爱她,我爱的不过是我曾经最美好的过去。她的身上,承载着美好过去的幻影,承载这我们仨最真挚的感情,还承载着我对爱情的憧憬,我压抑多年的情/欲,乃至于我对母亲的思念,太多的东西混杂在一起,混淆我的视听。”
她忽而苦笑:“到头来,我还是从未爱过一人。”
“没关系,先从爱自己开始。而爱自己,你便需要对得起自己。公主,你告诉我,当年的誓言,你可还愿实现?”
李瑾月面色郑重起来:“沈伯昭十七载初心不忘,李卯卯又何尝不是。先生不负我,我亦绝不负先生。”
沈绥笑了,伸出右手小手指,李瑾月亦笑而钩住,两人异口同声道:
“拉勾上调一百年不许变!”她们的大拇指盖在了一起。
作者有话要说:写这章的时候,莫名哭成了狗。沈绥自登场至今,只哭过两次,一次与莲婢相认,一次便是与卯卯相认。大家或许可以对照一下这两次相认的描写,这便是爱情与友情的区别。
“我沈伯昭,火里去,雪中归,十七载初心不改。”赤糸,以后这就是你的名言了。
已修改。
第一百章
时间不早, 李瑾月稍晚些时候还要去皇城当值, 沈绥找了件自己的衣服给她换上, 又让忽陀打了盆水来, 洗净踩得脏兮兮的双足,穿好鞋袜, 重新盘好发髻。圣杯展出一事,她不亲自坐镇不放心, 这一个月, 只能这般精神紧绷, 她每晚也不宿在公主府,只在皇城角楼里辟出一间禁军将士值守用的房间来住。沈绥问了她圣杯展出的一些基本情况, 留她用了晚食, 便送她出了门。
临走时,沈绥想起件事,提醒李瑾月道:
“公主, 还记得我之前与你提过的杨氏叔姪之事吗?”
“我自是记得,此事后续如何?那贺兰家可曾找过你们麻烦?”
“尚不曾。杨氏叔姪, 目前其实就住在我家中, 贺兰家暂时尚未找到他们。且因为最近圣杯展出之事, 贺兰家也不曾再来找过长凤堂的麻烦。听说贺兰家囤积了不少观赏卷,最近贺兰哲那个小子正拿着其中一部分在纨绔之间兜售,暂时没空理会杨玉环之事。但不能保证他哪日又想了起来。总之,还是要从根源绝除此事。”
“他们竟住在你家中?”李瑾月下意识往身后的院子里望了一眼,当然, 她什么也没看到。
“公主,此事宜快,再过一两日,我身体再好些,咱们就按照之前商量好的,将此事办妥吧。”沈绥道。
“好,我明日或后日会再抽空过来,到时候再详细谈。”说罢,李瑾月利落地跨上沈绥借给她的马,策马出了门。
沈绥目送她离开,刚转身,就看到杨玉环正立在廊下柱旁,正往这里看。沈绥在原地站了一会儿,这才迈步往回走。走到近前,她笑而问杨玉环道:
“如何,杨小娘子,那便是你最钦慕的晋国大公主,今日一面,观后何感?”
“大公主性情中人,个性直爽豪迈,敢爱敢恨。”杨玉环微微低头,面颊薄红地回道,她的评价依旧很高。
“呵呵呵呵呵……”沈绥笑出声来,摇了摇头,也不回应杨玉环的评价,径直回了院内。
一夜无话,第二日清早,便是四月廿五,也是沈绥定好的上张府提亲之日。之前她已经给张府那里递了贴,打过招呼了,张府亦有回信,表示随时恭迎。因此今日张府必然有所准备。
沈绥肩膀上还有伤,但只要不提重物,行动上与常人无异。呼延卓马专门出到城外,替沈绥打了一对活雁。沈绥本想自己亲手去打,可最后死活被家里人拦了下来,劝她有心意就行,不要太看重形式。沈绥只得勉强接受了,心中还是颇有些无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