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慕之一个激灵,血红的瞳眸渐渐褪了颜色变得正常,嘴角也顺势勾起了一抹浅笑,移开视线看着眼前稚嫩了不少的张祺洛,微笑摇头道:“没什么大碍,刚刚被沙子迷了眼,现在已经好了。”
已经三十岁的她早被这个世界磨平了棱角,也练就了一身见人说人话,见鬼说鬼话的本事,从前那一身的清华气质早就不知被她抛到了哪去。长大以后,她毫无防备地长成了年少时理解却不欣赏,并且有些同情的那类人。
十八岁的江慕之和张祺洛并不熟识,她也着实没有理由贸贸然用仇恨的目光看他。
他们真正意义上的相识,是在下学期的大创上,也是在这个时候,江慕之认识了背景显赫,正直自傲的白医燃,她们四个人的队伍直击国赛。
江慕之多次怀疑,当初张祺洛愿意放她一条生路,其中就有白医燃的手笔,说不定后来张祺洛一段时间的沉寂,也是对方搞得鬼……
江慕之的目光逐渐变得悠长深远,就连后来去安东市,她也受到了白医燃的倾囊相助。
那时,白医燃得到阿绵故去的消息后,就辞了在律师事务所的工作,赶到了安东市,恰好在她出院的那天,出现在她面前。
她出院的那天是个雨天,门口认识她的医生递给了她一把伞,笑着看着她说,雨水能够荡涤一切的霉运,希望她以后平安幸福,不要再以这般惨烈的姿态出现在她面前了。
她独自一人,拿着为数不多的行李,缓慢的走出了高楼耸立的医院,医院的外面是工业化的城市和污浊的空气,在这举目无亲完全陌生的城市,她不由得茫然若失,看不清路在哪里,家在何方,如今远离了故土,心灰意冷的好友们又都与她断了关系,那她死后,又该魂归何向?她孤独地立在这苍茫的天地,看着高楼耸立,只觉得眩晕不已,内心无比荒凉,天地之大,竟无她的容身之处……
可此时,眼前却出现了一个撑着伞急匆匆赶来的女子,她走近了,江慕之才看清,是白医燃。
其实在那之前,江慕之一直以为她与白医燃是君子之交淡如水的交情,倏然感受到对方的一片真心,内心有些愧疚,又感动不已。
白医燃并非是一个人来的,还带了大笔的资金和人脉,江慕之潦倒了半生,终于有机会发挥自己的才能,实现自己的抱负。事实证明,白医燃并没有信错人,江慕之敏锐的洞察力和非同常人的魄力让二人在短短的三年时间,在安东市的金融圈混得风生水起。
白医燃对江慕之的帮助,是她此生难以忘怀的,哪怕是后来知晓张祺洛一直以来的不轨之心,也是某一次醉酒,白医燃对她破口大骂,她才知道的。以前白医燃提醒过她,可她随口应了,心里却觉得白医燃对张祺洛偏见太深,从来没有放在心上……
想到这里,江慕之忍不住地叹了口气,白医燃的友情,难得且珍贵,只可惜,她这辈子怕是没有这个福分再认识她了,上辈子她们结缘于比赛,这辈子她为了避开容非瑾和张祺洛,却不会再与她组队了。
只是……江慕之还是希望她与容非瑾不要和张祺洛再沾上关系,不然,她接下来的动作恐怕也会对她们造成一点影响。
等等。江慕之忽然想起了什么,眼眸缓缓亮了起来,嘴角的笑也愈发地真诚,或许,她与白医燃的相识,也并非毫无机会……
了却了一份心思,江慕之的目光又转向眼前的两人,看着眼前这两个在未来给她致命一击的、曾经她生命中最重要的两个人,江慕之微不可察地皱了皱眉。
他们看上去般配极了,一个英俊儒雅,脸上的关心真诚得一塌糊涂,一个温柔姽婳,眼底的担忧清晰可见,这一般无二的神情,就连她也忍不住道一句,郎才女貌,天作之合,方才好不容易平息下来的怒气,忽然如火上浇了油一般,噌的冒了上来。
即使江慕之在心底无数次地告诫自己,忘掉容非瑾,忘掉容非瑾,忘掉容非瑾……可真正当容非瑾和她上辈子的丈夫成双成对地出现在她的面前时,她还是管不住自己,她觉得她的心条件反射一般像是被一把钝了的刀残忍地割开,悲痛从伤口流出,撒落在地的,除了汩汩冒出的鲜血,更多的是无法克制的妒忌。
是的,就是妒忌。江慕之不得不承认,她恨眼前的男人,不仅是因为上辈子他在背后捅了她一刀又一刀,丑恶獠牙露得猖獗放肆,却依旧要戴着一张伪善面具,说着为她好的话,更多的,是因为这个人,步步为营,温水煮青蛙一般轻易地拥有了,曾和她说过永远,并且她爱了一辈子可能这辈子依然忘不了的女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