玉倾城认真倾听,只是那心明显不在上面。
小酒熄了声,小心的问:“倾城,你在想什么?”
“如果是白发苍苍的你站在我身边,多好。”
“你就那么想我老么?”小酒笑着将她的头发握住一把,放在自己的发鬓边,看着镜子里两人的脸,突然明白了玉倾城的意思,都老了,也都要到死了,谁也嫌弃不了谁。人人都在说着相守到老,可是真的到了老,身边的人的容颜已经不是自己心中当年思慕的那张,会不会在恍然大悟的时候突然觉得失落。年轻时候对着那美丽青春的脸可以说出的一遍遍的海誓山盟,是否还能坚持。
“我也许该再晚几十年遇见你。”小酒说。
玉倾城摇头:“我不想再白活那么长的时间。”
“傻。”小酒低头,手中的木梳将长长的发一梳到底,梳子齿间留着几根白发,小酒将那些发丝拿出来,卷成一团,玉倾城从她手中拿过那些头发,看着手中彻底雪白的发,开始哭泣。
高傲的女人为了失去的青春而悲伤,小酒看着她的背,想要去安抚她,却始终没有,她现在说什么都是一种残忍,因为自己没有失去,说话却像是风凉话。
“倾城,别哭。”小酒只能这样反复的说着。到后来,反倒是自己泣不成声。
午睡的时候,小酒枕着玉倾城的腿,怎么都睡不着,夏末时分,那些树上的蝉叫的无比凄惨,一片喧嚣,就连关了窗都挡不住那声音,小酒坐起身,踢了了下被子,叫着:“烦死了,外头的那些东西叫的要死要活的。”
玉倾城按住小酒的头,让她继续躺着,小酒像个任性的孩子一样开始发脾气:“睡不着,讨厌的很。”眼睛勉强闭着,手指绕着玉倾城的头发,一圈一圈的卷着。
“呵,这由得了你么?”
“由不得所以更讨厌。”小酒抓着玉倾城冰冷的手,盖在自己的脸上,这样的日子过去了一段时间,没有具体的概念,只是知道那蝉是叫的越来越大声,而那天气也渐渐凉了起来,过一段日子,这里的莲花都应该谢去,残荷败柳,一片萧索。
等到秋分一过,就是真正的秋天。
“倾城,你有想过离开这里么?等到了秋天,这里都没有好看的景色,不如到外头去,外面好看的东西多。”小酒的眼睛骨溜溜的打着转,黑色的眼珠子在白色的水银中动的灵活。
“不想。”玉倾城心中明了,小酒这话最近已经问了好几遍,她的心躁动,连带她的眼神都开始游移,总望着那天边,那里有她的世界。
可是自己不愿意走,在这个地方出生和长大,大半辈子都花在这里,也许是修那清心诀修的自己的心都断了妄想,对于外面的花花世界没有任何的野心要去窥探。
只是看小酒因为她的话而露出失望的表情,心中轻颤,指端停在她的眉眼间。冰冷的食指指尖在眉间,小酒的小脸皱成了包子。
“什么时候回京城去,我先去买一碗热乎乎滑腻腻的豆腐脑,再去喝那个酒楼的老板自己酿的酒,然后去梨园听小桃红的小曲,慢慢悠悠的骑着驴回破庙里。等他们看到我的时候一定是欢呼着来迎接我……”小酒沉浸在自己的梦想里,笑容泛在唇角。甜蜜的就好像她的嘴巴里已经有了那甜甜的豆腐脑,耳边是小桃红柔软的歌声,那京城的热闹在她面前扑面而来,而她又回到了过去逍遥自在的日子。
“你要走,随时便可走,何须假惺惺的在这里说什么如果,你心底的话怎么就不敢说出口?要做一个坏人却一副大义凛然的样子。世人都是这样做作矫情,看透了不过都是些自私的东西。”笑声猖狂,从外头传来,让里头的两人都惊讶的坐起身,小酒的脸顿时涨的通红,咬着嘴唇,心底的意思虽是这般,但是只是想,想都不可以么?怎么到了这个人的嘴里都是一副道貌岸然的卑鄙样子。
玉倾城知道外头那说话狂笑的人正是寻欢,说:“有什么事情,不妨进来说。”
门被人推开,小酒先看到的是绿色的袖子,鲜艳的翠绿色的布料,像新生的嫩的枝丫,人进来,却是熟悉又陌生的模样。
寻欢原先及地的长发被剪去,只到腰间,头上翡翠珠宝等饰物点缀的那颗头脑袋像孔雀的尾巴,身上的白衣总算是脱了,换上一件通体翡翠绿的罩子,映出里头白色的衣裳,看起来干净新鲜毫不拖沓。比之前不伦不类的打扮好看了三分,只是那脸一贯的可恶,眼神淬毒,看什么都不顺眼,被她的视线扫过的东西都成了卑微的事物。
她身后跟了两个丫头,一样白衣,面色凝重,看到前宫主也不行礼,一代天子一代臣,而他们只忠于身份,而非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