想到这懵懵懂懂的六百年,令黎心里瞬间难受起来,觉得自己就像是一个抛夫弃子的渣女,整个人因为愧疚而郁郁寡欢。
此时太阳已经到了头顶,竺宴回头看了眼失魂落魄的令黎,抬步走进一家酒楼。
凡间的酒楼,食物虽无灵力,美味佳肴却丝毫不逊于神界。
此时正值用膳高峰期,已经没有雅座了,大堂内人声鼎沸,店小二举着茶壶和热腾腾的菜肴飞快地穿梭。
竺宴将令黎拉到自己身边坐下,见她还懵懵的,也没问她,自己让店小二上了她爱吃的菜。
等待上菜的过程里,小青耕就专心致志吃着她的糖葫芦,獾疏虽无法变成人形,也占了一个位子。令黎没有说话,郁郁地垂着脑袋。
竺宴也没有说话,一桌子四个安静得有些诡异。
直到店小二将菜上齐,令黎忽然无声掉下两滴眼泪。
竺宴立刻发觉,眼底顿时闪过慌乱:“怎么了?”
令黎只是一时陷入了自己的情绪里,情难自抑,控制不住落了泪。本以为无声无息,反应过来后连忙调整情绪,用力去压那些乱七八糟的想法。没想竺宴眼睛这样尖,这样都能发现。
人就是这样,悲伤的情绪不被发现还好,藏在心里自己就可以压制。一旦被发现,那样的悲伤立刻就会没有理由地扩大,瞬间变得不可控起来。
竺宴这么一问,令黎的眼泪顿时就控制不住了,如脱闸一般,噼里啪啦地往下掉。
她抬手去擦,却怎么都擦不完,她更加难过,终于哽咽出声。
青耕和獾疏正兴致勃勃盯着饭菜,这时终于也发现令黎哭了,双双茫然又手足无措地放下筷子。
“可是饭菜不合胃口?”面对令黎的眼泪,竺宴身心都慌了。
是啊,他们分开了六百年,她的口味说不定变了。
他连忙柔声问:“可是因为我不曾问你的意思就点了菜?我现在就让店小二重新上菜,好不好?”
令黎边哭边摇头,站起身来:“我不吃了,你们吃吧,我要去找我的夫君和女儿。”
竺宴:“……”
令黎看着竺宴,不知怎么的,就想起了他深夜独自一人立在院中,遥望天际,背影寂寥落寞,仿佛被寒霜冻住。
会不会,也有一个男子这样日夜等着她?
“你将獾疏和青耕送回去吧,我走了。”
令黎转身就走,竺宴连忙起身拉住她:“你没有女儿。”
令黎擦着眼泪,瓮声瓮气道:“那就是儿子。”
“……”竺宴忽然无比后悔刚才有意招惹她,柔声安抚道,“也没有儿子,你还没有孩子。”
令黎眼泪一停,回头看向他。
她看起来真的很难过,眼睛红红的,眼泪水还挂在长长的睫毛上,看他的目光可怜巴巴的。
竺宴抬手,下意识想替她擦眼泪,手落在空气里又僵硬地停下,沉默收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