宴溪笑了。

过了一会儿才又说:“去了gabox之后,我发现一件事——我好像,痛觉很不明显。”

他举了个例子:“之前切到手的那次,当时我都没注意到,是后来洗手时发现流血才注意到破了一个口子。这里——”

他指指自己的眉毛和肩膀,“还有这里,这些都不疼,都没有什么感觉。不过后来有一次,确实受过很严重的伤。”

那也是一次表演赛。

这种拳击表演赛,双方会在赛前做充分的沟通,换句话说,这些表演赛都是有剧本的,为了达到观众最满意的效果,也为了不受伤。

“那一场的对手我不认识,也没听说过——我跟这些所谓的‘同行’一直没什么交流,也就不知道那个人名声这么差。”宴溪淡淡地说,“不知道他是上场前喝了酒神志不清,还是根本就没打算按照事先说好的来,总之,那场赢得有点艰难,也受了伤。”

宴溪轻描淡写地揭过那一晚发生的事,无论郁柠如何追问都不肯细说。

“反正去医院待了几天。”宴溪说,“在gabox待了那么多年,宴金铭从来没问过,偶尔看到我的衣服上有血迹,也只是叫我小心一点——他甚至没有问过我为什么会受伤。那几天在医院里我想了又想,觉得实在没意思。”

宴溪略过那些最重要的部分,郁柠却完全能够想象到那会是什么样的场景。

那时宴溪一身伤地回去,也许缠着厚厚的肩膀,也许打着夹板。

宴金铭没有过问儿子没回家的这些天都在哪里、在做什么,只皱着眉毛从头到脚扫了一遍面前狼狈的儿子,语气毫无波澜地说:“又受伤了?下次小心点。”

而宴溪——宴溪也不会再说什么,他只会以同样毫无波澜的语气说“知道了”,再和父亲平静地对视最后一眼,然后离开。

“后来,我拿着在gabox赚来的钱做了个游戏,就——”宴溪的话打断了郁柠的想象,“也挺意外的,居然真的做起来了。后来我拿着自己赚来的钱,想跟宴金铭说,你看,我也能赚到钱了,我不需要靠你帮忙,也一样什么都能做到。但是——+”

宴溪耸耸肩,很无所谓地说道:“我发现,我好像快要变成和他一样的人了。那时候我突然意识到,我并不再期待他的关注了,不需要他的表扬或认可,也……不想要他的亲情了。”

郁柠不知道什么时候握住了他的手臂。

宴溪低头看了看。郁柠好像很用力,指尖都在泛着淡淡的红。只是那点力气落在自己的手臂上依然软绵绵的,像小猫用肉垫蹭着主人一样。

他把自己的手覆在郁柠的手背上,轻轻拍了拍。

“我害怕变成宴金铭那样的人,害怕自己也像他一样六亲不认、冷血无情,所以后来我把gabox买了下来,甚至自己重新住回那里的地下室,为了时刻提醒自己,当初那么多年都是为了什么,提醒自己,别变成像宴金铭一样的人。”

他握住郁柠的手拢进自己的掌心,又低头去寻找他的眼神。

他时常会觉得奇怪,为什么郁柠会这样在意他的事情,为什么总是能……看出他内心的想法。

从来没有人像郁柠这样,关心他的伤痕,关心他的家庭,关心他……在乎不在乎。

……连血肉至亲都不在乎的事情,郁柠在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