纪策插嘴:“这是不可能的。”
纪策这个人有时候真的很不讲情理,就好像他百毒不侵似的,任何言语任何感情都不能打动他分毫。梁上君很想帮瘦猴,但规定就是规定,当家的是纪策,不是他。
梁上君说:“纪教官说得对,这是不可能的。瘦猴,不要让人看见你懦弱的样子,你自己的心里要一直记得,你是伽蓝的兵。”
瘦猴摇头:“无论如何,我不能走,只要能留在伽蓝,让我干什么都行!”
纪策:“你当你在卖身啊?”
梁上君没说话,那边的队伍一直在催促,瘦猴眼看着就要被拖走,梁上君突然问了他一句:“你小子会做饭么?”
纪策看看梁上君,轻轻地笑了一声,别过头走开。他知道梁上君打什么算盘,可是他并不赞同,所以他选择让开。他已经习惯性地纵容梁上君那可怕的固执。
瘦猴没反应过来,愣愣地答了句:“我会煮面条。”
梁上君笑了:“那就去伽蓝的炊事班报到吧。再怎么说,那是伽蓝的生命。”
瘦猴张着的嘴巴能吞下一个蛋,最后狠狠地点头。
夕阳下去,山上的风渐渐大起来,吹得那22个人摇摇晃晃,他们也不讲究什么队列了,一个个勾肩搭背,放大了胆子骂着“纪王八”,笑声慡朗,阳光在他们身上明亮得像一圈理想的轮廓,无可奈何,不屈不挠。
梁上君回过身的时候,纪策正站在很高的山坡上,他站得松散却挺拔,头发被吹着扬向右侧,像是松柏的旗冠,一如既往地嚣张。
梁上君溜达过去,直接从他上衣口袋顺出一支烟,无视他震惊的模样,把它放在鼻子底下嗅了嗅,对他伸手:“借个火。”
纪策嘿了一声,正要数落他,却被他闪闪发光的眼睛勾去了注意力,有脾气也给磨平了,拿出打火机给他点上,顺便骂一句:“没出息。”
梁上君也不反驳,只说:“有劳爱卿了。”
剩下的人,现在他们实弹射击的要求是一人一天三百发,加起来算得上寻常部队一年的量,不限任何姿势,但是必须枪枪都在靶眼上,浪费一颗,越野一公里,浪费五颗扣一分。
纪策所说的靶眼,不是靶纸上的人形位置,而只有两个点。这是他的要求,在战场,他们第一要命中的是眉心,第二是心脏,除非有人质,否则不允许射击其他位置。
练到后来,300米的靶子他们可以不瞄就打,枪枪爆头。这个时候梁上君开始给他们在不同地形训练测距。
他们现在的靶都在平坦地带,可以运用100单位测量法。首先让他们了解100的距离是多少,然后测量较近的距离时就算它有几个100,但如果地形是向上的话会使人产生远一点的幻觉,如果地形是向下的便会产生近一点的幻觉。
另一种方法就是目标外观测量法,这种方法需要很多经验。射手必须非常清楚物体在不同距离下的大小及特征,例如他记下一个人站于100距离外的大小,然后在相同的距离再记下那人半跪和蹲下的大小,最后从一百米到五百米重复观察,他就能够建立起一套距离观测的技巧。
在实战中这两种方法需要混合运用,对于老练的狙击手来说,是可以锻炼出一种习惯的。纪策给他们做了示范,无论是活动靶还是固定靶,无论是平坦地形还是崎岖地形,他几乎都能做到一秒瞄准,点射爆头。这种风骚程度看得一干人等目瞪口呆,可是梁上君让他介绍经验时他沉默了足足一分钟什么也说不出来。没办法,梁上君只好一个一个地指导。
这个夜晚太安静了。
旁边的人响雷似地打着酣,一声赛过一声,可是尤禹仍然觉得太安静了。因为以前没走那么多人的时候,这里的鼾声不是响雷,而是一首层层叠叠的交响乐。现在交响乐没了,他反而觉得别扭。
这天晚上尤禹一直觉得不怎么踏实,他看着外面黑漆漆的夜空心神不宁。这么长时间下来,他的神经已经被摧残得只有发丝细,稍微一点异常的风吹草动就能让他琢磨半天。他现在特别会观察梁上君的神情,已经能够做到一边训练一边注意着梁连的一举一动。他也不知道怎么回事,眼珠子就像不听使唤一样,一不留神就瞟过去了。
有时候看见梁连仰着头望天,通常这种时候就表示纪王八又想出了什么整他们的鬼点子。或者梁连在看他们训练会轻轻皱眉,这就表示他有点生气,接下来他会亲自端起一把95突,给他们做示范。再或者,梁连会萧索地站在风口,风吹得他常常要眯起眼睛,可是他一动不动,看上去就像在罚站。这样的时候很少,可是尤禹捕捉到时,就觉得那一刻梁连出奇地真实,他的眼里似乎有个微笑的弧度,奇怪的是他从来看不见他的嘴角在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