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清月问顾淮:“是什么案子?”
从顾淮语气上来看,像是个大案子,但沈清月却没有印象,前一世这个时候,似乎京中没有什么值得关注的大案。
顾淮道:“都司卫所都是世袭官职,保定前卫的一个千户只有一个独女,为免官位丢失,死之前招了个上门女婿承袭千户的官职。上门女婿与妻无子,纳妾后仍无子,便想在家中过继侄子,他妻子则想在自己家里族中挑子侄过继,夫妻二人因此产生矛盾,谁知道妻病逝,上门女婿便贪图了官位,妻族人不服,想要抢回官位,女婿托了人摆平此事。现在这件事又被查了出来。”
沈清月听得很明白,她道:“按律来讲,这官位倒真该是女方族人家的侄子继承,但这种事……也屡见不鲜了,要紧之处在哪里?”
顾淮扬着唇角笑道:“上门女婿托的人很巧,是镇守保定的平南侯府。”
沈清月眉毛一挑,问道:“平南侯府?”
顾淮点了一下头,问她:“怎么?你知道?”
沈清月绞着帕子道:“如何不知道,沈清妍的未婚夫苏言序他亲表姐,去年就嫁给了平南侯府的嫡三子。”
而且平南侯府前一世犯了事,降了爵位,失了实权,还得罪了不少保定府当地的官员豪绅,但是时间应该是在今年年底,明年年初的时候,这件事也标志着文臣对武将发难的开始。
在那之后,苏老夫人携苏言序和沈清妍两人,从保定府逃到京城发展定居,沈清月才知道了平南侯府的事。
苏家人留京,沈清妍便有了很多机会和张轩德接触,她将沈清月和张轩德夫妻之间的罅隙,和沈清月在张家生活的艰苦摸得清清楚楚,可怜沈清月想不到沈清妍会有夺姐夫的心思,从未提防。
沈清月继续问顾淮:“然后呢?你们打算从平南侯入手?是不是太远了些?”
杀ji儆猴,当然是从京中的武将开始入手比较有威慑力,何况顾淮的仇人是永恩伯府,又不是平南侯府。
再者说,这个案子尚有变通的余地,分量还不足以判平南侯府的罪。
顾淮抿了口茶水润嗓子,道:“保定卫所武官的荫授和调动,归左军都督府管,也就是落在了永恩伯手里。平南侯府和永恩伯府私下有些关系,他们从前一同去过浙江抗倭,两家到底是金钱往来,还是因别的缘故有jiāo,尚且不知,但这件事,以及其他还没有证据的事,肯定都是永恩伯在左军都督府里以权谋私,替平南侯办下的。平南侯府包庇偏私不足以道,与京官勾结,卖官鬻爵却是另一回事。”
沈清月皱了皱眉头,这就不是小案子,难道说前一世平南侯出事的起因就是这件事吗?因为顾淮和舒家关系的变动,导致了一系列事情真的提前了吗?
她不敢确定,她一个内宅妇人对朝堂的事情知道的太少了,这让她有些惶恐,她不知道这些改变,会给顾淮带来好的结果还是坏的,她很害怕再出现周学谦那样的情况,如果这次受苦受难的人是顾淮……她会心疼。
顾淮像是看出了沈清月的紧张,拥着她,抚着她道:“别怕,目前局势很好,都是向着咱们这边的。案件最终会移jiāo到刑部尚书手上,江阁老是个耿介的人,不会有所偏袒,待呈到天子面前,还有其他几位阁老各自为了利益,联合起来出手,天子必然会有所思量,若天子也有此意,永恩伯府的死期就不远了。”
沈清月听顾淮说话莫名的安心,她沉默片刻,方道:“永恩伯府不会坐以待毙,待福临回来后,你让他天天跟在你身边,寸步不离,以后不要在外面应酬喝酒,一应吃食,全部由我过手方可!”
永恩伯府藐视性命,没有什么做不出来的。
顾淮重重地说了一个“好”字,然后才笑道:“你还担心我,我其实更担心你会被他们盯上。这两日我就找顾家借一些护院回来,你平日里没事不要自己出门,最好上香也别去了。若嫌烦闷,等我休沐了,再陪你出门。”
沈清月当然不会给顾淮拖后腿,她说:“我哪儿也不去。”
她忽然眉心突突地跳,一下子想到了蔡家的事,她拧着眉道:“永恩伯府接连冲我家人出手,沈家不成,只怕要动蔡家的主意,不知道福临什么时候才能回来了。”
顾淮嘴角抿直,搂着沈清月安慰道:“蔡家毕竟不知道你的身份,至多只有些捕风捉影的事。”
他声音温柔了几分,又道:“不管怎么样,我心意不改,这样还不够吗?”
沈清月眼眶微红,从前她觉得出身难堪,有时候会恨沈世兴,也会觉得难过,但顾淮什么都知道,什么都不介意,这让她的难受淡了很多,好像跟他在一起,她的出身一点都不重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