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后广有贤名,无人起疑,就连魏宽都不质疑,秦昱更不会做这吃力不讨好的事,他若是说了,必被人指谪陷害嫡母,还是老老实实跪哭正元帝。
卫善躺回殿中,太初扒在床榻边问她:“爹是不是就要回来了?”所有的王爷公主都在哭正元帝,秦昭既是王爷,也该回来奔才是。
卫善伸手抚一抚她的头顶,藏住眼中忧色:“就快了。”
太初便小声对卫善腹中的孩子说话,手搭在卫善的肚子上:“你要乖,可别折腾娘亲,要不然我可不喜欢你。”
师朗很快就被请了出来,他被关一月,倒没受多少折磨,外间如此纷扰,也无人关切他,只人清瘦了些,换回干净衣衫,又饮上一盏热茶,到了殿中铺开黄绢,反复验看,对殿中诸臣道:“此书确是陛下亲笔。”
第325章 国丧
师朗都说黄绢乃是正元帝亲笔所书, 文臣们一时没了话说,曾文涉偏在此时又站出来:“成国公既然摄政, 那么师朗冲撞先帝之事,总得有些说法。”说着转身看向师朗:“师大人掌管大理寺, 量刑自比咱们更清楚, 不知似这等罪责, 该当如何发落?”
师朗自知难逃,他一见狱卒戴孝, 便知正元帝驾崩, 在牢中伏地跪下向东叩拜,心中深悔自己殿上无状,大业如今四海未平, 却要交托到个小儿手中。
太监传旨让他鉴别圣旨真伪,他先求换衣洗漱, 后又换素服戴孝, 朝中既有曾文涉韩知节, 自己能不能活还且不知,捧着丝绢仔细看验过后,依旧实话实说。
曾文涉这话无疑是将魏宽架到火上去烤, 魏宽若是此时发落了师朗,更激起文臣不满, 若是不发落师朗, 又如何服众。
叶惟仁立了出来:“陛下长服丹药, 积毒已深, 又岂是师大人之罪。”
曾文涉没想到叶惟仁会站出来替师朗说话,他与师朗并无交情,原来是东宫学士出身,又往高昌走了一趟,当年去高昌颁布圣旨,吓得高昌国王开城门认罪的便是他,此后一路青云直上,若不是为年纪资历所限,也该跳出四品了。
文臣此时不能少了师朗,叶惟仁一开口,纷纷跟着应和,魏宽这辈子也没在朝堂上作过主,打仗全听他的,这些武将哪一个也不敢跟他顶牛,他指东就不打西,没想到摄政不过半日,就已经被文臣们吵得头疼。
他忍着气立在大殿之中,眼看两班文人吵得不开开交,将腰中佩剑解了下来,叩了一下青砖地,殿中一时静了下来,纷纷看向魏宽,以为他有什么话说。
谁知魏宽并无话说,他心中明白正元帝生病身亡不能怪罪师朗,若是当庭气死,那师朗确不能活命,可既然是丹药积毒,又如何能怪得了师朗。
魏宽满面涨红,摸着胡须无话可说,他连袁礼贤立的《军法》都未通读过,何况《律疏》,还是大理寺及时言道:“师朗冲撞陛下,该按殿前无状定罪。”
殿前无状是个可重可轻的罪名,可声斥可庭杖可贬谪,对文臣来说,庭杖才是最要命的,扒了裤子打一顿,往后还有什么颜面位列两班,魏宽到底还知道这些文人个个死在面子,声斥又太轻了些,就只有贬官这一条路了。
贬官两个字一出,曾文涉差点儿从鼻子里喷出气来,觉得魏宽果然是想长久当这个摄政王了,此时就知道讨好文臣,卖了这么一个人情,他接下来要办什么事,文臣们也不能太过反对。
而武将又觉得魏宽实在太容忍这一群光会用嘴皮子打架的书生,难道保国卫国是靠着文臣一张嘴?何必如此姑息他们,一个个胆小如鼠,吓一吓也就老实了了。
师朗被贬谪的消息传到后宫,卫善松一口气,既是贬谪,那么贬到何地为官,还是可以周旋的,她人躺在床上,不住想着吏部之中有何人可用,将师朗贬到清江为官,正可让兄嫂尽一尽孝心。有人照应,师家一家也不会受什么折腾。
卫善沉吟片刻道:“把小福子叫来,我有事吩咐他。”
才说了这一句,沉香奉了汤药进来:“公主歇一歇罢,外头大事未定,有什么也不急在这一刻,昨儿又不好,再这么着娘娘可不许你下床了。”
卫善笑了一声:“我哪有这样娇脆。”
沉香眼看她喝了汤药,从桃花雪洞罐头里捡出蜜梅子来,盛在碟中进上,卫善挑了一颗含着,沉香又道:“我可是得了两重军令的,不看紧了公主,再没法交待。”
一重是卫敬容,一重是太初,两人都吩咐她,必要看紧了卫善,不许她下床多走动,也不许她坐着苦思,怕她这胎不稳。
长清宫中处处挂白,宫妃宫人们通身素缟,与满山红叶碧水相映,明日就要移灵柩回到宫城去,京中五府六部的官员都要往宣政门前听遗诏跪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