卫敬容目中泪水更难忍耐,一时落泪如珠,殿外守着许多兵甲,都是魏宽留下的,见此情形纷纷低下头去,只当皇后是忧心正元帝病情所致。
皇帝吐血栽倒,确是引起震动,魏宽赶紧着人追回圣旨,此时发旨边关押解秦昭,必会引得边关不稳,又恐卫家联合动手,急调羽林军神策军与京郊大营的一万兵丁戒备。
卫敬容掌心被卫善握住,一双软手,又干又暖,仿佛能从她身上汲取力量,卫敬容渐渐收了泪,过了回廊才道:“人与虎狼究竟有别,我本就不对不住她,有甚事,都不要当着如意的面。”
山间满目秋色,风一吹过便落下一阵红黄树叶来,卫善听得此言,替姑姑拢一拢披风,替她挡住秋寒:“这事交给我罢,姑姑不必再过问了。”
人祸一解,她头一件事就是传信给秦昭,将京中变故告知于他,秦昱不肯作刀也不打紧,自有人肯当这把美人刀。
卫敬容一走,飞霜殿中便只余下乔贤妃秦昱与太子妃三人,三人各怀心思,分据一殿中的三面,秦昱看看两个女人,走上去对太子妃道:“嫂嫂辛苦了。”跟着瞥了一眼乔贤妃,说道:“我这些日子吃药,倒有几样是对症的,身上好了许多,心中也清明了,只不知对承吉有没有效用。”
太子妃一听这话赶紧问道:“是什么药对叔叔有用。”问出了口又觉得自己太过急切,更显得承吉病重,笑得一声:“承吉也好了大半,只是我心中担忧,多知道些总是好的。”
太子妃的一块心病便是承吉的病症,要说他好了,确是好了,也能吃也能睡,可要说他没好,又确是木呆呆,没了原来的灵性,读书是再坐不住的,功课也不肯写,太子妃拼命替他遮掩,又让小太监替他写字做功课。
原来儿子虽娇纵些,总也是个聪明孩子,能读会写会讨人欢心,病痛好了,人却呆了,原来背的诗书多有记不住的,连拿笔都不稳,暴躁易怒,太子妃不知背地里落了多少盆眼泪,求神拜佛,只求儿子能似原来那样,心里恨绝了杨宝盈,咒她下十八层地狱,不得超生。
在她看来,秦昱也一样是苦主,被妻子害得病痛难好,上回秦昱替她拿的那个主意,她虽没办成,却觉得很有道理,只是不论卫善还是姜碧微都不好惹罢了。
秦昱满面歉然:“嫂嫂哪里话,这本就是……就是我的不是,若我早些发觉,也不会叫她做下这样的事来。”指一指偏厅:“嫂嫂借一步说话。”
乔贤妃坐在东首,冷眼看着,一言不发,待秦昱太子妃一出殿门,便把目光投到如意的身上,上前劝她道:“公主也别忧虑过重了,陛下吉人自有天象,必能逢凶化吉的。”
如意返身瞪她一眼,守着正元帝的病榻不肯离开,她不比秦昰,自小长大便只记得父亲是如何疼爱自己的,虽也生正元帝的气,可到底还拿他当父亲看待。
乔贤妃取了药方给她,哄她道:“不信公主看看,太医都说了,只要仔细将养,定然能好,陛下才服了药,总要睡上两个时辰,我看娘娘车马劳顿,公主不如去瞧一瞧。”
如意毕竟还是小儿,她哪里懂得甚么医理,见母亲兄长都不愿给父亲下针,只当这是极凶险的病,听见乔贤妃的话,将信将疑:“当真么?”
乔贤妃笑起来:“当真,娘娘难道还会骗公主么。”
如意这才破涕为笑,还握着正元帝的手,满怀赤子心肠:“等父皇好了,跟母后也就不再置气了。”
乔妃盯着她眼角那一点笑意,轻声附和:“是啊,待陛下醒了,也就不能再跟娘娘置气了。”说着牵起如意的手,将她交给结香,由结香领着回到卫敬容身边。
秦昱引着太子妃到了偏殿,将几样药物写在纸上递给太子妃,递过去的时候,手背碰到了太子妃掌间肌肤,太子妃一怔,秦昱见她微怔,连忙叹得一声:“如今情势,我实是替嫂嫂与承吉担忧。”
太子妃只道眼前是最好的时候,听他这么说,蹙了眉问道:“叔叔何出此言?”
秦昱又是一声长叹:“承吉是父皇钦定的太孙,祭太庙告天下,泰山封禅之时得天示定下的圣孙,皇位理当该承继,可是……”他一面说一面觑着太子妃的脸色。
他前几句是句句说到了太子妃的心上,太子妃越听越是眉眼舒展,待听他语意未尽,又蹙起了眉头:“可是如何?”
“可是母后却属意四弟,朝中众臣工又多是卫家走狗,只怕承吉这皇位坐不稳,我一想到这些,便夜不能安寝,为大业将来担心。”
秦昱一叹,太子妃便跟着抚住襟口,心中不住狂跳,满目惶然,口中喃喃:“这可如何是好,父皇可是下过圣旨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