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羽林军抱拳道:“雍王既在此间,倒省去路途,陛下有请公主王爷往紫霄殿中去。”
卫善已经知道是谁下的毒,宫里想做件事,又能做得成这件事的,就只有秦昱,她只是没想到秦昱会用个这么蠢的办法。
秦昰忧心忡忡,不时去看卫善的脸色,卫善冲他微微一笑,两人进殿时,徐淑妃几个都已经到了,秦昱落后卫善一步,被人抬着进来。
殿中正元帝并不在,只有师朗等着她们,面对宫眷,师朗有片刻迟疑,跟着便把太孙中毒的事说上一回,他一面说一面细细观察每个人的神色。
师朗心中也早有预判,此时发问,是想问她们个措手不及,可人人面上都是惊愕之情,徐淑妃捂住心口:“太孙日日过来请安,看着都是好好的。”
师朗把中毒症状一说,秦昱飞快扫了杨宝盈一眼,满面煞白,手指紧紧抠住他身上藤椅,杨宝盈看都不看他一眼,还落下几滴泪来:“怎么竟有此等事?叫我怎么对得起姐姐。”
两个一品的妃子,余下俱是王爷王妃,师朗不能用刑,只能问话,单人审问还得先行礼。问到旁人还可,问到杨宝盈时,她只是垂泪,把太子妃给她的玉马取出来:“姐姐托我照看承吉,这下我可没脸回去见她了。”跟着又哭道:“我膝下无子,实是拿承吉当自己的孩子看待,他这会儿可怎么样了?”
她掩面欲哭,心里却怕得发抖,分明每回就只有一小勺,不过三两滴的份量,拌在花糕馅里,每回也不过吃上一两块,她已经这样小心,该是半年一年之后才会发作,那会儿他们已经去了封地,怎么才三个月不到,他就惊厥过去。
杨宝盈掌心一片冷汗,止不住的心慌害怕,本来就是秦昱让她做的,当真被问出来,就全推到秦昱的身上。
这些点心殿中人人都曾吃过,果子点心、花冻酥糕,谁都吃了,一时也推不到她身上来,杨宝盈越想越是安然,既然承吉都已经惊厥过去,那就干脆死了干净。
各殿搜捡过后,就只有齐王殿中搜出了此类药草,可齐王腿伤未愈,这药本就是太医院里开出来给他止疼的,除了齐王殿中,就只有正元帝殿中有了。
大理寺审问各殿宫人,贵人们不能用刑,宫人们却可,师朗拿着证词面见正元帝,正元帝目色已然难掩倦意,师朗跪在下首,呈上供词,一句话也不敢牵涉储位之争。
王忠便在此时进来禀报:“太孙醒了。”一面说一面看了一眼偏殿中正在习字的承佑,确是醒转过来,也不曾哭闹,他的身子还须调理,只怕正元帝等不及三年五年调理过来。
正元帝将要说话,秦昱被人抬了进来,他意欲站立,却整个身子都扑倒在地,在正元帝面前痛哭流涕,头不住磕在青石砖上:“儿子万死难辞其咎,死后也无颜面对大哥,只有手刃真凶,才对得起承吉。”
第307章 曼陀
师朗正跪在下首等正元帝判断, 此时欲退难退,听见秦昱说“手刃真凶”, 猛得抽了一口气,既然齐王能进殿来哭陈这番话, 那么齐王妃便凶多吉少了。
世人皆知齐王与齐王妃是两小无猜一同长大,杨妃在时便欲与母家结亲, 杨云越也是支持秦昱的一支不小势力, 他此时说杀便杀, 怎不叫人胆寒。
师朗目光定定看向毯上的金绣龙纹,欲退不得, 耳中尽是秦昱的哭声, 他却埋首阖眼, 心中微微一叹, 以齐王的心性, 只怕已经想了许久了, 终于寻到这个契机。
师朗是情急之下受命查案, 既要查案就要写判词,他与几位同僚在偏殿之中面面相觑,谁也不知该当如何落笔。
事虽紧急,这份判词却不得不斟酌,写的录的都明明白白搁在眼前, 师朗执掌大理寺,素以清正耿介为名,他不必同僚落笔, 自己亲手抄写一份,思忖再三,落笔写道“此事非涉太孙,而涉陛下。”
这份判词几人传阅,大理寺寺正叹息一声:“事涉太孙,不可妄言。”几人能在一处,便是素日交好,把师朗的手按下,从他写中取出判词来,重新誊写一份,交到师朗的手里,摇一摇头道:“袁公去得早了。”
袁礼贤在世时行事作风硬派,与同僚之间也绝无什么人情走动,朝上诸臣都嫌他办事不圆滑、不宽忍,可直言犯谏这一条只有他能做敢做。
齐王夫妻又绝脱不开干系,不论此时说些什么,都恐怕失了圣心,这一笔涂抹了去,师朗此时反而庆幸这一句不曾留下。
他欲退不得,正元帝却以此为家丑,他气得动弹不得,还是王忠扶住他的胳膊,打量了眼色,轻声道:“师大人且去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