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碧微在太子眼中是不一样的,是他肯把私印交托的人,正元帝一直都觉得在这上头亏待了儿子,秦昱打太子之位的主意,尚且情有可原,打秦显女人的主意,正元帝摁也要摁死他。
卫善叹息一声:“我难道不知?”碧微难道不知?这样的事传出去秦昱完了,碧微也完了,就算她没有勾搭过秦昱,就算她一向端庄,也依旧抵不过人的唾沫星子。
她除了她自己,还有承佑还有碧成,除了躲着避着,别无办法。
秦昭勾唇一笑,不置一词,他早已经知道善儿对碧微不同,小女儿的情谊比他想的要更长久,秦昭也并不觉得奇怪,善儿本来就是个长情的人。
卫家人的好处她都有,卫家人的缺点她也都有,这桩事上她便有些一厢情愿,姜碧微不是她想的那等人,此时不过还未逼她到极处,逼到退无可退了,自然能做得出来。
秦昭隔着灯火笑了,这两年里她的手段心志分明不同,可还是那句话,羊口里吐不出狼叫来,银烛映得他面颊半明半暗,可卫善的脸却被烛火映得分明,看她一眼,眉间浸的风霜全都化了个干净,他把半碗汤递给卫善,伸手抚她鬓边发丝:“喝汤罢。”
封禅大典是清虚测算的吉时,他早早推算出了吉日,又献上了大夏开国封禅时的祭典礼仪,正元帝依他所言的礼仪封禅。
大夏遇仙之后,便在泰山顶上摆出九曲黄河阵来祈福,这个阵法当时未曾收录。翻遍了琅嬛书库中的典籍,也不见记载,是清虚献了出来,薄薄一张黄纸上画着九曲黄河阵,说是一直都藏在离宫白鹿观中。
清虚亲自动手,在玉皇观顶摆出阵法来,又开启祭坛,找到了封在底下的玉策,这还是大夏时的玉策,江山易主,玉策却依旧供奉进玉皇观中。
正元帝感叹:“建兴帝确是英主,可惜子孙不肖。”在那块白玉石碑前久久矗立,伸出手摸在那描金的字上,上头写着建兴帝建功伟业。
山风吹得他衣衫猎猎,正元帝年轻的时候从不相信这些,就算自己是在震中降生佛塔寺,可长成了也依旧挨冻受饿,天意天命都是他用来愚民的手段,刘成范是该杀,可有一部传遍大江南北的下生经,也足以抵得他罪状的一半。
秦昱庆幸得亏没毁了那块玉碑,立在正元帝的身边道:“儿子已经命工匠凿好了玉碑。”比大夏的这一块更高更宽,等正元帝封禅礼毕,翰林写了祭文篆刻在玉碑上,就立在大夏的玉碑边。
正元帝冲他满意的点一点头,夜里就在玉皇观中静坐,与清虚对谈,秦昱早知道有此一节,他一早到来就早早布置,买通了玉皇观中的小道士,却没打听出什么来,只知道正元帝封禅过后,要把清虚留在玉皇观当知观。
清虚老道士倒比和尚还会打机锋,不论秦昱如何试探,他都摆出一付高深莫测的样子来,秦昱此时问不出来,倒也不急,留下眼线,总能知道他究竟在泰山做些什么。
既要祭祀便得斋戒,正元帝就在玉皇观中斋戒焚香,礼官跑了几回,都未定下亚献敬酒由谁来敬上,袁礼贤便在此刻登上玉皇观,上奏折请秦昰为晋献,正元帝点头肯了。
秦昱知道消息,气得在殿中摔烂了两只杯子,他已经少有这样克制不住的时候了,曾文涉上了几回奏折,百官就没有不夸奖他差事办得妥当的,沿途这许多琐事,他哪一件不劳心劳力。
写颂文,选玉碑,件件都是他来,秦昰跟着正元帝游山玩水而已,不过占着个嫡字,寸功都无,白白得了荣耀。
卫善知道正元帝这么容易就将亚献交给了秦昰,沉吟片刻对小福子道:“去把颂恩叫来。”
颂恩跟着甘露殿的人一并到泰山,卫善那日从卫敬容殿中出来,就在廊下遇上了颂恩,他着意在那儿等着,见了卫善立时跪下对她行了大礼。
卫善情知是为着椿龄,如今也说不明白留下椿龄是好是坏,可留下椿龄在京,颂恩办差越加用心,不到片刻他便来了,一见卫善又要行礼,卫善摆一摆手:“这事儿陛下可曾和姑姑提起?”
颂恩摇一摇头:“陛下不满袁相,甘露殿中久不闻陛下提一个袁字了。”
连胡成玉到死时,还受了正元帝一顿骂,却一个字都不提袁礼贤,甘露殿中连“袁”字都不能提,可此时不能缩,一旦退缩,跟在袁礼贤身后立嫡的那些人便会动摇。
“姑姑……可曾说过什么?”卫善两只手叠在一处,指尖卷曲,指甲抠在掌心里。袁礼贤一直上奏,而正元帝从未允过,只当他这回也不会允许,谁知他竟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