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昭虽没能赶回来过上元节,二月初二春龙节却是必要回来的,这是他到晋地头回亲耕撒种,官员们从上到下都要进献五谷,上下官员一同耕种,以祈求今岁粮食满仓。
今年的春龙节却很有些不好看,刘刺史被关押,他手下的两位司马,一位戴罪立功,还未放出来,一位被缉拿,录事参将更是因纠察不得力的罪名被押解进京城,六司里关了两位,一时填补不上这许多官位,余下官员们零零落落的献完了五谷。
秦昭从这进献上来的五谷抓上一把散入耕田,他虽未耕种过,在清江大营外却时常见农人劳作,倒很有模样,新任的司马还请了画师,把这一幕都画在长卷上,献给秦昭。
晋地盛会,官衙中的专审官员也一并参与,这么七八个人,叫晋地官员们闻风丧胆,都不敢挨不过去,官衙的监牢都已经住满了,不得不把一部分人犯押解送京,犯官连同家眷浩浩荡荡坐船进京。
正月里开笔,正元帝批复的第一个折子,便是回报案情的,案子审了一大半,可却推行不下去,等道上好行了,这些人便会押着刘刺史进京去,底下要如何审,都得看正元帝的意思。
秦昭早知道朝中与刘刺史勾连的是胡成玉,却假作不知,既不插手也不过问,给这个官员大开方便之门,又因牵扯官员着实太多,空出来的官位总得有人办事,新年里就发下大批委任状,写得明明白白,暂且录用,若不能胜任,还撸去官职。
刘刺史在春龙节之后被押解进京,沈司马直提宰相胡成玉收受贿赂,把私下记的帐册献上,刘刺史原来就想活命,便把这一切都推到胡成玉的头上,说是受了他的指使,这才敢冒贪长城款。
此话一出,朝中震动,胡成玉自开印之后便被停了官职,拘押在家,秦昭卫善不在京城,却从袁含之那儿把始末听了个分明。
袁含之拎着酸酒去找宋溓,宋溓爱喝酸酒且还罢了,酒量还奇差,和袁含之正是半斤对八两,吃上两杯便把才知道的事都倒给了袁含之,袁含之也不知道说了几句岂有此理,更不知拍了多少回的桌子,回来便道:“胡相深受陛下信任,怎么能办出此等事来。”
秦昭听了皱眉:“此事还是不要先透露给袁相,一切都由父皇定夺。”
晋地大案,眼看就要把胡成玉拉下马,往后朝中局势越加不明,正元帝不会眼看着袁礼贤坐在,去掉胡成玉,日子难过的就是袁礼贤了。
官衙里外不知多少要刘刺史的性命,王府参将牢牢看着监牢,饭食水米一概都要人尝过才送进屋中,防着刘刺史自尽,吃饭喝汤都用木碗,房中无梁,屋中无窗,结结实实把他看牢了,连他的几个儿子都和他分开关押。
防他自尽倒是多虑,他为了洗脱罪情,都敢咬上胡成玉,只求保命也顾不得旁的,若不是秦昭来的实在太晚,根本没能沾着长城款的边,不定也要被他死死咬住。
刘刺史初下狱时成夜睡不着觉,人眼看着瘦下去,面色煞白眼睛赤红,仿佛恶鬼,等沈司马出具了帐册,他便似溺水的人捉住了救命稻草,把事儿都推给了胡成玉。
审到此处,案子便审不下去了,几个官员面面相觑,一时谁也不敢往上报,斟酌再三才给正元帝上了折子。
这一来一回,刘刺史便又多偷些日子,咬死是受了胡成玉的指使,能多活一日就多活一日,敞开了肚子吃喝,在牢中吃牢饭,非但没瘦,人还圆了些,更似一只喝饱了油的大肚老鼠。也是正在年节,官衙也要买肉过年,给他的饭食里浇些肉汤,他都能吃上三碗。
卫善一听说要把刘刺史押到京城,便蹙了长眉:“看来这一路上要不太平了。”在官衙里是不会叫人得手的,两个王府参将都知道厉害,白日黑夜不敢擅离。
连小唐都打扮成皂役进了官衙盯着,确是叫他盯准了几波人,没想到胡成玉成天笑眯眯的,下手倒是半点也不客气。
确也没法跟刘刺史客气了,他只收了些钱,刘刺史却往他头上扣这么大顶帽子,不仅是贬职,更是要他的命,胡成玉若还能留手,也坐不上宰相的位子了。
“再有两日就送他们上船,夜长梦多,只要离了境,便不是我辖中事。”秦昭难得又歇了几日,官衙中的那几箱帐册都已经送往大理寺作证物,连刘刺史的家眷也都已经坐船进京,刘刺史是重要人犯,跟专审官员一同进京城。
卫善点一点头,此事一了,倒能落个干净,往后晋地也就无人再敢给晋王府使绊子了,两人说完了正事,卫善瞪了他一眼:“你说,你可有什么事瞒着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