孩子一落地,白姑姑便不叫厨房再给卫善预备荤油汤水,让司膳专捡粥食送上来,鱼汤虾丸也只略尝一尝鲜味儿,按着宫里的方子做的细粥,卫善倒能多吃些。
卫善人圆了一圈,腰也粗了,胳膊伸出来雪藕似的一节一节,秦昭每次回来看见她,都恨不得抱在手里揉一揉,好容易孩子出来了,她还躺着不能动,身下垫着褥子,要按太医的方子除恶露。
光是在外头听心就悬起来,看她慢慢咽着细粥,一小碗都吃尽了,这才摸摸她:“咱们等等再要孩子。”生这一个这么遭罪,第二个晚些来才好。
卫善自睁眼到这会儿还没见过孩子,疼的时候确实是疼的,疼的人发颤,一波挨过去又有再下波,好像没个尽头,可疼完了她又立时忘了那疼,兴兴头头的要看看孩子。
乳母把孩子抱进来,孩子喝饱了奶,换过尿布,洗得干干净净的裹在大红缎子的襁褓里,送到卫善身边,生下来的时候迷迷糊糊看过一眼,到这会儿才瞧清楚眉眼。
这么软绵绵的一团,卫善看了半晌也没瞧出来究竟像谁,倒是秦昭伸手去碰她的眉毛:“眉毛生得像我们善儿。”
卫善瞧他一眼,盯着女儿细绒绒的眉毛,只有这么一点儿绒毛,连颜色都还瞧不出来,哪里就能看出像她,跟着秦昭又道:“眼睛虽没睁开,可看样子也像你。”
嘴巴小小的,手指头细细翘起来,下巴有些翘,才刚生下来的时候红彤彤的,白姑姑和沉香几个说会越生越白,那就像个玉雕的小人儿,眼睛必也是乌晶晶的,自然哪儿都像卫善。
卫善一听便笑,有孩子的时候她就觉得惊奇,生下来就更惊奇了,再看着姑姑徐淑妃太子妃几个生孩子,也从没想过自己生会是这样不同。
眼睛一刻都不想离开她的脸蛋,孕中吃得好,孩子生下来就肥肥的,伸手过去一碰,就见这孩子嘴巴动起来,才当了爹娘的两个人,点了玲珑灯,怎么也看不够,眉头抖一下,卫善都觉得新奇,原来看小孩儿长得都差不多,有了自己的孩子才知道分别。
两个人谁也没想过正元帝会给孩子赐名,不论是女儿还是儿子,怕都不会有赐名了,卫善生下女儿的消息送回京城去,还不知道秦昱要怎么高兴呢。
卫善算着日子,这会儿秦昱的长子也该出生了,原来这个孩子出生时是极得他看重的,毕竟是头生子,那会儿大业就只有他一根独苗,长子出生很是让人振奋,连带着宋良娣也极得宠爱,杨宝盈回娘家的时候哭诉了许久,跟着杨家就把调教好的四个侍女送到了杨宝盈身边。
秦昭从袖中取出一大一小成对的玉锁来,一只搁在孩子身边,一只给卫善。永宁不比清江,边市上货物多只有毛皮卖,这会儿倒正是热闹的时候,南来收皮子的商贩都在永宁吃住,也就是这些商人鼻子最灵,哪儿安全又能通商,就往哪儿跑。
卫善那把玉锁搁在枕头边,看着孩子睡得这么香,自己也困起来,头挨在软枕上,才刚打了个哈欠,秦昭便笑起来:“你累了,睡罢,我在这儿守着你。”乳母把孩子抱出去,他自己就窝在窗边的榻下,听见床上人没一会儿就睡着了,呼吸又轻又绵长,睡得十分安宁,自己也阖上眼。
第二日一清早晋王府门前便挂起彩绸来,王妃给王爷添了个小郡主的事儿城中处处都传遍了,一大早出门就能看见街口结了喜棚,棚里煮了枣儿汤元宝蛋,叫整个晋城人都知道这桩大喜事。
秦昭声望极高,卫善又办了这许多善事,喜棚前排起了长队,自个儿拿着碗来,盛上一碗枣子汤再要几个元宝蛋,说两句恭喜的话,再没眼色的人也不敢在这个时候说不吉利的话。
乞丐贫儿里有那能说会道的,赶紧往王府门前去,这是他们讨吃讨喝的本事,张嘴就是一连串的吉祥话,词儿都不带重样的,甚个先开花后结果,开花开满凤凰树,结果结出人参果。
边门的小厮听了便从箩儿里抓上一把撒出钱来,里头有糖有果子,乞儿眼睛尖,抢着的都是铜板,几个小儿就只能抢些果子糖吃。
王府门前更是车水马龙,晋城当官的做生意的,凡能叫得出名号都往晋王府里送贺礼,寻常难见晋王一面,此时道喜说不准能见着人。
王府里自造喜饼根本不够送,只得叫外头点心铺子里做了送来,秦昭在王府最高处的凌宵阁上行四方礼,这本是男孩儿降生才有的礼数。
如今王妃生的虽是女儿,晋王却一样抱了出来行礼,在王府最高处射天地四方,来拜会的人一听就知道这位郡主必是极受喜爱的,若不然哪里能行四方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