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子事一出,他赤着脚从花厅里跑到院子中,还不敢大喊,在石头地上跺脚,杨夫人瞧见了骂他一句老货,杨云越这才道:“你懂得什么,咱们家又要起来了。”
让他给外甥低头,杨云越倒也没什么不肯的,先是送上礼品,劝秦昱不要过于哀恸兄长的死,等到秦昱回礼,透出些软化的迹象来,再忍到六月,趁他除服之前,请他到杨府来,祭祀杨妃周年。
秦昱自然是肯的,两边各有所需,形势不比原来,去了之后又成一家骨肉,跟着杨云越便装着吃醉,讲起古来,说到原来杨妃在时,两家欲结的儿女亲。
秦昱当即面色微沉,跟着收起怒色,面上犯难,叹息一声:“表妹自然是极好的,母亲在时也曾说过,可两家并未定有婚约,大哥的妃子都是平民出身,我的王妃更由不得自己作主了。”
话里话外都是杨云翘死得太早,当年她得宠时,都没能磨着正元帝订下亲事,如今杨宝盈还想当齐王妃,那就得看杨家自己的本事了。
曾文涉的小女儿也不曾婚配,必也是盯着这个位子,曾文涉肯出这样的力气,求的是又是什么,杨云越在心底把曾文涉十八代祖宗都嚼一遍,举杯挡住脸色:“妹妹去得太早了,倒叫外甥没了依靠。”
说着伸手拉住秦昱:“往后有事,只管来找舅舅,我心里从来都拿你当半个儿子看待。”
这场杨云翘的周年祭,秦昱是笑着去的,也是笑着出来的,可当夜延英殿后就又多了两只猫的尸体,夏日里烂得快,味儿太大,小禧子拿艾草熏了许久。
杨云越不肯死心,还想上表给正元帝,以舅舅的身份,请示正元帝给外甥配一门好亲,择一个名门淑女,若是能见到正元帝,还可以再诉一诉原来的旧情份,谁知被皇后占了先机。
卫敬容还未七月便把两件事奏给正元帝,一是齐王孝满,该为齐王秦昱择妃,成家立室。二是想替卫善在宫中办个及笄宴,说是宴会也就是宫妃们聚一聚,插上金钗就算礼成。
正元帝这些日子,有一半是在甘露殿里,阖宫上下,也只有在这儿才能好好忆一忆秦显,卫敬容痛得真切,反叫他生出亲近之心来,两人隔了这二十年才像一对夫妻。
卫敬容早知道他在吃丹药,却一直不曾说破,此时不得不劝:“那些药都是虎狼性,药性郁结难散,久而久之,反伤自身,陛下万不能再吃了。”昰儿如意还这么小,原来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如今却恨不得他能多活两岁。
正元帝确是在吃清虚的丹药,老道士在白鹿观中修行七八十年,倒还真得了些亲传,大夏开国那个遇仙的传说,被清虚说得更有几分真切,他还有几张炼丹药方,流传百年,正元帝原来不信,吃了一枚只觉心神舒畅,丹田暖融融的,比原来吃的那些药性温和得多。
口上应着,心里却确还有一丝清明:“皇后不必担心,朕心中有数。”
听了她这两件事,先笑一笑:“善儿想在哪儿作生辰作就是了,你可是又把她拎进宫来训斥过了?及笄是她的大事,昭儿有意要办,也没什么不能办的。”
卫敬容垂下眼去:“我这些日子,总是听不得太喜乐的,越是喜庆,心里就越是难受。”被正元帝一把搂住了肩,手掌在她肩上轻拍两下。
三月里是如意的周岁生辰,因着秦显的事,这生周岁囫囵过了,这会儿已经一岁半,嘴里咿咿呀呀,好好坐着在玩,看见爹娘并肩坐着,凑过去非要抱,挤到卫敬容的怀里。
正元帝拍拍如意的脑袋,这么丁点儿大的小人,伸手就抓了他腰上挂的彩绶玉佩,扯过来嘴里道:“爹,要!”正元帝便伸手把玉侧佩解下来,递到她手里。
如意高兴了,大眼睛亮晶晶的,拿过来便抓着彩绦缠个不住,还把彩绦缠在正元帝的手腕上,正元帝伸手腕子由着她缠,看她笑玩得高兴,竟笑出声来。
卫敬容看着他陪着女儿玩耍,心中虽有一时酸楚,面上却扯出笑意,伸手拍了拍如意的背:“该去歇午觉了。”
尚宫来抱她,如意手里还抓着玉佩不肯放,正元帝笑一笑:“叫她拿着罢。”,眼看孩子抱进内室去了,又转回来说秦昱的婚事:“我想给昱儿择一个有些门第的。”
卫敬容替他添茶,顺着他道:“我也是这么想的,昱儿要开府,若是个万事不懂的,教也难教得好,昱儿这个孩子性子软,该挑个泼辣些的,才能压得住底下人。”
秦昱装着一付软弱脾气,每有所感都要痛哭,太子丧仪上,他哭得几乎晕厥。正元帝夸他一句,他也能热泪盈眶,待身边的太监宫人从不苛责,受了怠慢也是一付好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