卫善伤心难免,城都已经攻下来了, 大哥是再无可能生还了, 初闻消息时先是惊恐,跟着又是忧心, 竟然来不及好好哭上一场, 到见了秦昭, 定下心来, 她才分神去想太子和碧微。
林一贯扶着她上阶, 还未到殿门口, 就见太子妃的宫人们立在殿外,卫善轻问:“嫂嫂来了?”这些日子极少看见她,卫敬容让她就呆在东宫,免去请安。
用的借口是她要照顾孩子,实则是不要她近前侍候, 甘露殿里一半的地方被正元帝当作议政堂用,如今朝上纷争最大的就是立谁当太子,行错一步都难免被正元帝记上一笔,太子妃耳软心拙,不叫她来,倒也免了些麻烦。
甄氏养了云良媛的孩子,云良媛竟生生撑了过来,做完了月子便一直都想把孩子抱回身边,几回着宫人到甘露殿来求,正元帝病着,太子生死未定,边关叛乱未平,朝里朝外乱纷纷的,哪里还能分神来管东宫,叫徐淑妃走了一趟 ,把这几个人都敲打一回。
跟着十来日宫人太监都不曾回报东宫有什么异动,卫敬容确是无暇顾忌,这个孩子到底前程如何,此时也不是她说了算的,还得看正元帝的心意如何。正元帝认定儿子没死,这个孩子便不似甄氏几个想的那么紧要了。
林一贯低下头,嘴上还说着王妃仔细脚下,小心台阶,飞快报了一声:“姜良娣有孕。”昨日才送来的信报,三月刚到边关诊出来的身孕,这会儿四月,肚里的胎已经坐稳了。
卫善搭着林一贯的手指一紧,怪不得甄氏想着要跑甘露殿了,她行到殿门前,腊梅素鹃两个对她行礼,卫善点一点头,那天夜里闹得这样,姑嫂妯娌是再没法像原来那样了,就算卫善能做到,太子妃也是做不到的。
进了殿就见太子妃抱着孩子,这孩子她看得眼珠子似的,两个月不到养得白胖起来,抱在怀里正给卫敬容看:“好像已经会听声儿了,听见我的声音,眼睛都在动。”
正元帝个点儿正喝了药睡着,太子妃来的不是时候 ,可依旧说道:“这个孩子满月洗三都办的马虎,到这会儿连名字都还没有,想请父皇给他赐名。”
虽是太子的头生子,可他生下来三日时贺明达反叛,跟着正元帝又吐血病重,洗三满月只在东宫里办了一回,就连东宫姬妾脸上也没有多少喜意,到这会儿还是小皇孙小皇孙的叫着,连个小名儿都没起。
卫敬容叹一声:“确是该给他起个名字。”这个孩子正元帝既喜欢,又不喜欢,太子的长子是要封亲王的,可下诏封王就是要正元帝点头,他的儿子已经死了,他又怎么能肯。
太子妃怀里抱着孩子,轻轻摇晃他,满面都是笑意,卫善隔着雕花落地罩看过去,入宫这么久,还从来没在她脸上看见这样安然的神色。
她手指头细细摩挲着孩子头顶绒绒细发,欲言又止,到底开口轻声问道:“儿媳妇听说姜良娣有孕,可是真的?”
卫敬容昨儿一接着信,便吩咐医官医女在太东宫中再布置产室,等姜碧微回到宫中,算着日子也快生产了,心悦殿里那几个宫人个个欢欣,姜良娣有孕,不论生下的是皇子还是皇女,这一殿的宫人都免了去守陵出家的命运。
“自然是真,成国公在金吾卫在,军医诊治,岂可有假。”卫敬容听她这样问,难得皱了眉头,姜碧微拿出太子私印,自请去寻秦显,就算知道她一个弱女子出不了什么力,可在正元帝的心里,却是一桩义举。
她若是此时还想着要压制姜家女,凭着怀里孩子争出一个高低来,那可真是犯了糊涂心思,东宫只有这两个孩子,不论男女,正元帝都会捧在心尖上,有一点疏漏都不能容。
卫善缓一步进了内室,先给姑姑请安:“嫂嫂可好些了?”
太子妃低下头去:“好得多了,还要多谢弟妹,我听说二弟病了,太医可诊治过了?”
卫善笑一笑:“太医说要仔细养着,还有几日就是药王诞,我正要去药王菩萨跟前求平安。”两人坐着,实无话说,经过那一夜,太子妃把话挑开了,若不是卫敬容在侧,一句话也不会多说。
内侍来报正元帝醒了,太子妃抱着孩子立起来,被卫敬容拦住:“这话我来说就是,屋里都是药味,别叫孩子过了病气。”
卫善先一步进了内室,正元帝见着她便道:“善儿怎么来了,快回去照顾昭儿。”
张太医回来的晚了,他本就在甘露殿中轮值,其余四位太医都在,自不能说自己留在晋王府喝酒吃肉,当着正元帝便把病情说重了几分。
是以不等卫善开口,正元帝便先挥一挥手,让她赶紧回去,卫敬容又进来问皇孙起名的事,正元帝便道:“这是头个孩子,让显儿来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