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人原来说定了等这孩子生下来, 就一同把这孩子养大,不分彼此都是这孩子的娘, 乔昭仪最擅针线, 做了许多小衣裳,因不知男女, 各样的都做了两套, 这会儿把那些衣裳都一一捡出来, 等这小棺椁搬来了, 一并烧化了去。
本来符昭容还想吃保胎药留一留的, 不论如何想把这孩子给保住, 可太医问明白孩子在肚里已经十来天不曾动弹了,太医诊得是因热病而起,热毒伏于冲任,此时秽露已尽,而胎枯燥, 跟着符昭容便腹中绞痛。
太医争报给卫敬容,胎死腹中当急下死胎,方可保得母体性命,卫敬容一听害热病而起,当即让太医开了的方子,要落就落干净,留在腹中反害母身。
乔昭仪哭了一日,宫里偏是此时传了秦显平定叛军的捷报,因有这样的喜事,不好触着正元帝的霉头,何况这样夭折的孩子也不办正经丧事,卫敬容依旧让万福寺给这个孩子烧了几卷经,又做一场法事超度。
似这样的孩子是不落葬的,卫敬容心知是正元帝吃了丹药所致,不能说破,只得越加宽慰她,说她年纪还轻,调养身子为重,先把热毒清了,再想其它。
并州大捷,宫中饮宴时,符昭容便在绮绣殿中养小月,乔昭仪露了一面又匆匆回去看顾她,宓美人宓采女又一次入座宴上,卫敬容赞她们二人有孝行,饮宴之前赏下两身石榴红的罗裙,和两条珍珠腰带。
阖宫除了孝,又逢着喜事,人人都穿得喜庆,杨妃不在,就只有二宓并称美人,正元帝当天夜里就点了宓采女伴驾,连着几日过后,卫敬容便把宓采女重又提成宓才人。
并州的战报每隔得七八日就会送进京城,正元帝对秦显十分关切,并州来的消息,他总是第一时间看的,上朝的时候还每每要把并州事再拿出来说上一回,也多说些是称赞太子和魏宽的话。
秦显未到的时候,副帅就已经把城围住了,周师良几番突围都不成功,这才知道正元帝从未放心过他,要不然怎么他一举旗,接壤的寿州熙州立时发兵把他团团围住。
他还当秦正业的眼睛都盯着南边的江宁王,没想到这许多年,他半刻也没放松过过自己,原来那些战国倒是白打了,先诳他去跟李从仪的副将残兵相争,打下来的土地又都归于大业,自己这么多年一点便宜也没捞着。
跟着就被秦显叫破了他送出去的书信,旧部将有一心跟他起事被立时斩杀的,也有一接到信报投诚邀功的,周师良比正元帝还更年长几岁,看见秦显银甲长枪坐在马上指着自己说话,才刚骂了一句黄口小儿,魏宽的箭就射了过去。
一箭直透盾牌,跟着又一箭射死了他身边一个文士,那箭往周师良身上射去时,他只怒不惊,等第二箭射死了身边官员,他拍着城墙大骂起来。
魏宽一箭射死的,是并州谢家的嫡系长子谢元浮,周师良能在此地反叛,一半也是借了谢家的势。并州已经连年户数不满四万户,要从上州降为中州。
谢家本就是一地世家,从大夏立国之初就已经在并州繁衍生息,百年大族附户无数,自大夏起就已经有民户依附,到了这一代,战乱之中虽流失一些,可天下平定之后又陆续回到故土,依旧还是附与谢家,连年增户,渐渐有五六千户之多。
此番正元帝下达户籍新政,便是要把这五六千户免下的税收都吐出来,谢家如何肯依,还想撑着百年世家的底气,可又不能买良为贱,这些民人本就是依附逃税的,真要为卖身为奴,倒不如交上田租。
谢家也不是没想过办法,可这回本就是拿并州开刀,凡被举报相纠的官员免职不说,还得受刑罚,重罚之下,谢家的关系都疏通到了袁相这里,得来的信是袁相的四个字“好自为之”。
谢家肯同袁家结亲,面上是看不上袁礼贤的出身,虽没要陪门财,到底还觉得自家高过一头,谁知才刚结亲家就出了这样的事,写给女儿的信更是石沉大海。
到此时还不敢生出反叛之心来,却被周师良窥探其意,拿住了机会,设计了谢元浮,设下宴席请他与并州官员饮酒,把他灌得烂醉,说他不满户籍新法,醉中杀了正六品的长史。
谢元浮酒还未醒,周师良就已经造反,不依也得依了,不肯依附的官员也没活到寿州熙州的官兵增援,就已经被砍了人头,谢家几十口人,被周师良的兵丁团团围住,若不依他,老弱妇孺无人逃脱。
谢元浮被周师良赐了官职,拜他为相,他只得接下官印,接连几件罪名加诸在身,哪里还有逃脱之法,立在城楼上见那箭矢飞来,心道总有这一死,干脆死了,也好让整个谢家出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