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坐上这个位置上也有五六年了,事事都排在人后,名望不及袁礼贤,门生势力不如袁礼贤,这件事倒像天上掉下来的,送到他手里,让他用来讨好秦显。
正元帝已经五十春秋了,历代也有高寿的皇帝,若是胡成玉年轻,那还能等一等,反正袁礼贤已经六十了,等他死了,第一人自然要换人坐,可胡成玉也已经五十开外,并不比他年轻多少。
正元帝的身子越不如意,底下人的心思就越是浮动,胡成玉频频向卫家示好,未尝就没有这个原因在,皇后还年轻,往后要当太后的日子也长得很,太子妃一无宗族二无得力的父族,当初就是胡成玉一力赞成正元帝从平民之中选妃的。
卫善拎了两盒子五色烧麦和新造的茉莉宫粉去了东宫,她到的时候,太子还未回来,宫人把她引到正殿,太子妃正在做针线,见她来了,倒有些吃惊:“妹妹怎么这会儿来?”
卫善想一想:“想起来了,就来看看,我上午高得了一本书,里头有些不懂的,想问问大哥。”实在也找到什么借口来找秦显了。
太子妃请她坐,又奉茶出来,她屋子里还铺着红,这会儿正在做衣裳,卫善一看是素面杭绸袍子,知道是做给太子的,拿起来一看:“嫂嫂手艺真好。”
不论料子还是颜色都是秦显喜欢的,看太子妃的神色不同往常,多了几分沉静,把烧麦宫粉拿出来给她,她笑一笑,侧身对宫人道:“也给姜良娣送一份去。”
宫人拿了个小碟子,取出几只来捧在托盘里送到偏殿去,卫善托了茶盏吃茶,不时跟太子妃说一说六月六宫中晒书节的事,三伏天里銮仪卫驯象所还要浴象,太子妃听了便笑:“我原在家时也曾去看过,我哥哥带我带宣武门边,那脚掌有水缸那么大,拿鼻子吸了水,卷起来浇到身上,可有意思了。”
两人说了几句话,炊雪便来谢赏,卫善垂头吃茶,等人走了问太子妃道:“嫂嫂可听大哥说过忠义侯家的案子了?”
太子妃有所耳闻,可知之不详,摇一摇头:“听倒是听了两句的,可这里头弯弯绕绕的,好些人我还对不上号,妹妹要问我,我还真说不出来。”
卫善只得又低头喝一口茶,眼睛不住瞥着门边,太子妃见她这样又笑一声:“妹妹留下用饭罢,太子这些日子一向在麟德殿里,晚些才能回来。”
要不是怕在麟德殿碰到胡成玉,再传到正元帝的耳朵里,她也不会来东宫等人了,心里煎汤似的等着,一壶茉莉茶,从汤色澄碧吃到色淡,秦显才回到东宫来。
他先进了正殿,太子妃满面喜意站起来迎他,绞了巾子替他擦汗,秦显抿紧了嘴巴接过去,胡乱抹了一把脸,太子妃伸手要接,手还没伸过去,秦显就把巾子扔进盆里。
卫善当作没瞧见,扬一扬手里的书册:“大哥可算回来了,我有一处不解,二哥又不在,只好问问你。”秦显这才笑了,走到她面前,伸手摸摸她头:“怎么,不写信给你二哥,倒想起我来了。”
卫善确是有许久不跟东宫走动了,从禁足起也少见秦显,倒是秦显给仙居殿送过贺礼,还送过一只细犬,因为黑袍将军怕狗,这才给拒了。
她着急要问秦显话,胡成玉是主审官,那杨云翘不是杨家女的事,秦显早该知道了,心里到底打了什么主意,她伸手扯住秦显的袖子,秦显也被她扯习惯了,两人不能当着太子妃的面说,转而去了书房。
秦显挥了手让小太监沏茶,卫善喝了一肚子的水,哪里还喝得下,开门见山直问他:“杨家的事,大哥心里是怎么想的?可有主意没有?”
秦显到了书房这才松一口气:“你要问什么,我早知道了,二弟也已经来信问过,这事儿总不能伤了爹的颜面,杨云越若真是有弑兄逼嫂一节,那就按律来罚,削爵代罪,旁的……依我看还是罢了,别伤爹爹的心。”
怪不得胡成玉稳稳当当一个字都不提,触怒旧主又不能讨好新帝的事,他怎么肯干,卫善急得一口气都没提上来,上面不想闹大,林先生预备的后招一个都用不上,她站在书桌前,眼睛直盯盯的瞪着秦显:“你!你!”
连着两个你字,都没能说出话来,再没想到,秦显对秦昱会手下容情!
“我是瞧不上三弟那酸兮兮的样子,可他跟他舅……跟杨云越怎能一样看待。”秦显说了这话,又笑看着卫善:“你是不是想说我怕投鼠忌器,瞻前顾后?”
卫善老实不客气的点了头,这么绝好的机会摆在眼前,秦显不想着痛打落水狗,反而要捞他起来,就见秦显又笑:“怪不得二弟喜欢你呢,你俩说的话也是一样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