卫善噘了嘴儿,假意吃醋:“姑姑有了儿媳妇便不疼我了。”说完自己先笑,也挑了一朵簪在鬓边,摸到秦昭着人送回来的绿纱柳芽枝儿,让沉香捧着小镜,把牡丹簪在一边,不挡了柳枝。
魏杨两家的夫人都坐得近,杨夫人笑盈盈的看着卫善:“公主便不打扮,这满座中也没有比公主更出挑的了,若不是亲眼见,还当是天上的仙人,也不知哪一家的儿郎有福气讨了公主当媳妇。”
卫善上辈子是常见她这样笑的,她笑得越是和善,肚子里打的主意就越是刻毒,那一屋子的丫头哪一个不觉得杨夫人是好人,可她分明能管束两儿子,也还是眼睁睁看着这女孩子们活得不如猫狗。
卫善笑一笑:“我听说杨夫人笃信佛法,满城的寺院里,就没有杨夫人没捐过金身的,这样积德行善,必然也有福气讨上两个好儿媳妇的。”
魏夫人每遇这事只作两耳不闻,今日听见这一句,倒扫了杨夫人一眼:“可惜两个儿子不成器,再修功德,也是前世里的冤孽。”
魏杨两家自魏人秀那桩事之后,就已经结了仇,卫善还是回了宫才听说的,两家品阶又近,凡有大宴总是坐在一处,相互顶起来就没有一句不扎人的。
魏家是一力降十会,真吵得凶了,魏夫人都能舍下脸面扯着杨夫人的头发甩她耳光,反正她是女土匪,正元帝都要戏称一声女将军的,打她一个泼妇,上手两三下非打得她吐血不可。
可她也并不是回回都要开腔跟杨夫人对着干的,大宴里大家留些脸面,还说是卖正元帝的面子,依着性子早就打上门去,不带各自兵丁,单打独斗比试一回,最好立个生死状,死活都是天命。
这样不管不顾的就顶起来,骂的还这么难听,还从未有过,依着卫敬容的脾气,总让要两人平一平气,这番却只说得一句:“好啦,开宴罢。”
杨夫人气得面色紫胀,手里握着杯子,半晌都举不起来,袁夫人胡夫人作壁上观,看见举杯才举起来,卫敬容还贺一贺袁夫人:“听说袁夫人要讨儿媳妇了,往后倒能一起讨教婆婆经。”
袁相给自己的大儿子袁慕之聘下谢家长女,外头都已经传遍了,有的说谢家仰慕袁相学识,这才把长女嫁给了袁慕之,也有人说这是袁相暗地里给了一大笔的陪门财,这才高攀上了谢家的门第,到底如何,外人难知。
只卫敬容知道,正元帝当着她的面已经许久没有骂过袁礼贤了,他不是那等斯文儒雅的脾气,臣子惹怒了他,必是要骂的,譬如胡成玉,隔个三五天就要骂一回。
胡成玉和孔家结亲八字还没有一撇,就被正元帝拎出来大骂一通,袁礼贤却闷声不响的就给儿子聘了谢家女,正元帝还作不知,等袁相儿子要成亲的时候,只怕宫里还要赏赐些东西下去。
袁相的儿子都订了亲,卫敬容便想起卫平来,氏族女儿是正元帝不愿意的,清白小户又怕顶不起来,卫敬容正自烦恼,胡夫人几回进丹凤宫来送东西,有两回领着女儿来,怕也有这个意思在,可卫家上下都是一个脾气,卫平也绝不肯听人摆布的。
卫善差点儿就要笑出来,拿袖子掩住了,假作吃一口酒,嘴唇沾沾杯子,杨夫人已经把气压了下去,从紫变青,又从青变白,活生生演了一出变脸,笑盈盈的还祝起酒来,祝小公主福寿绵长。
杨云翘就坐在下首,卫善的目光大半都盯着她,膳案上三四个攒心盒子,里头盛着龙须菜、香椿芽拌面筋,嫩柳叶拌豆腐,还有水生新菱角。
太子大婚那一时,她忍心着不曾发作,还当是淑妃有意逆了她的喜好,今日再看见,又见皇后这样偏帮着魏家,袖子一动,把那盛着菱角的盒子扫落下膳桌,新菱滚落在软毛毡子上:“我闻见这味便犯恶心,在娘娘失仪实是罪过。”
卫敬容连眉心都没蹙一下:“这值得什么,我怀着如意的时候心里一难受起来,坐都坐不住,妹妹赶紧到帐中歇一歇。”一个字也没提怎么桌上有菱角,也没有责问淑妃办事不利。
淑妃还接上一句:“确是这样,我原来是极爱吃鱼虾醉蟹的,怀着晏儿怎么也吃不下去,孩子落了地才又馋起来。”
两个人一唱一和把这事儿轻轻带过去了,杨云翘还真以为自己发怒还能让旁个人来哄着捧着,没人愿意哄她,她也只得哑了火,这些日子因着大宓小宓两个多把正元帝引到珠镜殿去,她又生了几分骄纵,出来之前还得着一匣子珠玉,往年她用这个拿乔,今岁宫中一个也不拿这当回事了。
大宓小宓两个靠着什么得的宠爱,宫里谁人不知,提起来也多有不齿,杨云翘还想把这两个拢到她宫里去,让正元帝给她们俩提份位,怎么不叫人耻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