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元帝还当她必要生气,不料张口还是替儿子打算,反问她一句:“你倒不气。”
“只有当父母的跟儿子低头,哪有儿子对父母低头的。”卫敬容说着一叹:“还是小时候太纵着他,倒把他纵成一匹野马了。”
妻子的教导,正元帝从来都是满意的,没把儿子约束成书呆子,既能文又能武,朝中无有不赞的,再想想三儿子,小时候倒也生得伶俐可爱,怎么竟长成这么个暴戾的性子。
他握了妻子的手:“他跑得再远,你也是他的马笼头,这些年倒多累你。”
正元帝喜一个人便喜极,厌一个人便恶极,此时说得这话,卫敬容也不当真:“姜家姑娘还有一年多的孝期,等采女入宫,便把她也接进来,该按着规矩教导起来了。”
正元帝定下这么一桩不大不小的事,卫善商桥县也办了一桩不大不小的案子,官船停靠在商桥县岸边,便跟之前永城淩县一般,码头上涌上许多民人商贩,有来看新鲜的,也有来卖货物的,盯着雕花精致的巨大官船看个不住。
运河靠前这样的游舫还能常见,越是往北,就越是少见,涌聚的人也就越多,卫善不是以为意,沉香几个也早就习以为常,这样的大雨都能聚集起这许多人,广白从窗缝里看上一眼:“这些人莫不是真把公主当成菩萨了。”
朝拜都没有这样费心的,卫善微微一笑,手指翻过书页,王七该在这时候去送信了,也不知道这样大的雨,他要怎么把信送出去。
商桥县县令冒着大雨前来请罪,还未进来就先磕头,说未曾想到官船会来此停靠,不曾及时接驾,还请公主恕罪。
卫善没有怪罪,若不是忽然大雨,船也确是不会在这里停靠,还让商桥县县令不必特意预备上贡物品,等雨注了,船上补足清水米粮就会离开。
商桥县县令又再三请罪,知道卫善确是没有怪罪的意思,这才退下,还让民人不许围观,把县衙门里几个捕快都派了出来,就站在码头边赶人,怕惊了公主的驾。
几个捕快都穿着蓑衣,也依旧淋得浑身透湿,广白隔窗看见,便道:“公主又未降罪,这个县令也太不近人情了些。”
卫善反笑一声:“他是怕我恼了民人,开罪下去,这些人可不要遭殃。”
商桥县里连驿馆都未设,再往前一点路就是宿城,纵有船队商队也是往前去休整,这么个小县,连商铺都没有几间,也不怪县令这样如临大敌了。
商桥县令虽得了令让不必送贡品来,可依旧收拾了几篮子新蔬新果来,底下人报上数目来,确是有些寒酸,卫善便道:“他能办来,便是尽了力的,发下赏去。”
雨时停时继,到半夜才停住,推开窗去依旧还是漫天的阴云,吴三派了兵丁在船上巡逻站哨,小城只有这么丁点大的地方,入夜打更的在城那头敲梆子,这一头都能听得见。
谁知只晴了这一刻,还当这雨下一天怎么也停了,不意第二日天色未亮就又下起雨来,先是水珠跟着就是水线,下得江上水茫茫一片,什么也看不清楚,官船只得继续停靠。
这下商桥县的县令又来问安,小心翼翼不敢有半分得罪,卫善这才问了他姓名,是官制初改时选上来的官员,等到秋日里头一回科举之后,大业的官员也要重新任选。
商桥县县令姓章,人生得精瘦,看着同那位涂县令倒有几分相似,沉香一见他便回来告诉卫善:“等新选官员了,这一位怕不能任用了。”
选官制改了几回,身言书判,光是头一样就有许多人判定不合格的,卫善听了便笑:“当真生得这么瘦弱?”
说是形貌瘦弱都算是夸奖了,他连官服都撑不起来,也不知是哪一任留下来的旧官衣,松垮垮的挂在身上,官帽都太大,沉香几个见着他便要笑,还给他起了一个浑名叫“细脚猴”。
倒第三日雨注时,船正要起帆,不料这个一向殷勤小心恨不得折腰对着吴三的细脚章县令竟领着个老翁拦住了官船,说是老翁过来告状,说是半夜有人潜进屋来,欲对他女儿不轨,被他敲了一棍打跑,黑夜之中辩不清相貌,但那人口称是护卫公主的兵丁。
事儿报到卫善跟前,她请了吴三进来:“若果真有此事,按军法如何处置?”
第79章 乔装
此时天光乍亮, 城中还未开市,街道也无行人,章县令急匆匆奔来, 官袍系带扣得歪歪斜斜, 腰带都不及束好,身后的老翁被两个捕快架着, 高呼一声暂且停留, 让捕快和老翁三个等在码头上, 他自己一个人上了主船求见吴副将。
章县令还是那付躬身低腰的模样, 虽有案情对吴三说话也依旧客客气气的,可他的话虽说得软, 却寸步都不肯让, 非得把大船拦住,待事情查得水落石出, 方才放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