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监宫人最会看人眼色,此时杨云翘失势,珠镜殿中说的些话,便传扬开来,还有人特意传到丹凤宫去,卫敬容斥责一回,不许宫人再嚼舌根,免得后宫不和,反生事端。
乔昭仪落了胎,正元帝往绮绣殿去多看她几回,跟着便宿在殿中,陪侍的便是符美人,她原来就受宠爱,因着貌美年轻,封美人来之前,便是她承宠最多,她一口一个阿乔,又可惜那未能降生的孩子,正元帝本就痛失一子,知道杨云翘竟没来看望,连杨云翘都跟着一并静思己过了。
徐昭仪也在拾翠殿中深居简出,此时只有她有孕在身,该当仔细,卫敬容也说得很明白了,待这一胎落了地,她的妃位是板上钉钉的。
卫善送东西去时,再没想到会派这么大的用场,等信再传来,连杨妃都罚了,不论如何此番秦昱的日子是再不能好过了。
他比卫善大上两岁,已经十四岁了,再有几年就能领差,才刚跑出京城去走动了一回,刚刚有了些名声,又惹出这桩事来,他踢打的确是宫人,可至始宫妃落胎这事一传出来,他是怎么也洗刷不掉了。
好事不出门,恶事传千里,更不必说是这样的恶事了,宫妃到底是怎么落胎的,京中都传说纷纭,人嘴最会罗织是非。卫善办的这桩好事越传越好,而秦昱办的这桩恶事越传越恶,正元帝上回还骂杨云越,这一回竟不曾发言责骂杨家。
他越是一言不发,杨家倒越是缩了脖子不敢动,杨云越倒还知道他的脾气,忠义侯夫奏请进宫,来给卫敬容请罪,这回卫敬容却没拒,坐在堂上看她下跪为妹妹求情。
原来是场上没了角儿,搭了台子要唱戏,非得捧他一个不可,无论唱得怎么样,总得替他叫上一声好,如今前有太子,后有秦昰,怎么也轮不上他。
这些事卫敬容并不曾写在信中,但推论即可知,只要想到杨家再抖不起来,卫善便心中舒畅,越是如此杨家越是不敢弄鬼,但查还是要查的。
今日天阴风大,船离了清河县,一路北上,再有个十来日就要到青州了,卫善难得戴了帏帽儿立在甲板上看景,这一片水雾茫茫,远看过去,只能见着青山的盖着绿荫的尖。
永安公主在淩县断案的故事,竟比官船还走得更快些,每到一处,一处便已经知道她的名声,除了来送礼的,还有来告状的。
告状的她全交给了卫修,魏人杰便不服气,也要在这里头插上一脚,只要船一靠岸边,两只眼睛便在人群里搜寻,看看哪一个有冤情,必得替他们申冤。
卫修和吴三一起乐,他还未当上青天老爷,倒已经上了瘾,倒真被他撞上两个,却都不是甚个大案,你偷了我家的牛,我偷了你家的人,魏人杰恨不得把这些告状的都打上一顿。
江上阴风旋起,云低风急,船将要收帆停靠商桥县,卫善立在船上吩咐青霜把王七寻来,离得青州近了,杨家当年是奔逃到青州去的,并非业州本地人氏,隔得十来年,已经不易查探,连卫善自己都无头绪,可这事依旧要吩咐下去。
青霜要寻王七,从船头找到船尾都寻不着他,卫善一说要找他,他立时就自己出来了,青霜还未回来,王七就已经站在卫善身后,恭声道:“公主有何吩咐?”
卫善看他一眼,难不成这人还有顺风耳不成,看了沉香一眼,沉香往后退开两步,王七不动声色,卫善便笑:“你出来时,二哥是怎么吩咐你的?”
王七肃手垂头答道:“殿下吩咐一切都听公主调派,纵是上刀山下火海,也要护公主周全,若有不当,提头去见。”
卫善眨眨眼儿,心里有些好笑,若真有不妥当的,他又没了头还怎么去见秦昭,可王七说得板刻,她便咳嗽一声,跟着吩咐:“我也不要你去上刀山下火海,到了青州,你就去查一查杨家的事。”
王七飞快抬眼看了卫善一眼,只见江风鼓起纱袍,吹得她八幅盘金红纱裙似盛开繁花,江风之中屹立不动,头上金钗“叮当”作响,知道他看过来,也侧身对他笑一笑:“仔细查一查。”
王七一字未吐,点头应下,跟着便又听卫善发问:“你同二哥怎么联络?”二哥的信一回两回,连着五六回都比姑姑的信到的要早,那就是知道事知道得更早。
她和姑姑往来信件走的都是官道,要是比官道还快,那就是别有法门,她一问,就见王七垂眼不答,卫善也不穷究,不过好奇,天下还有什么比官驿的马跑得还快。
太平时日官驿马匹多有老弱的,打仗的时候传递消息只有快马,处处都养得好马,官驿马匹若是生病老死,都要层层上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