几个宫人不开窗,都挤在窗边透过窗纱去看外头的情况,一个个笑嘻嘻的:“跟着公主出趟门,真是长见识了。”回宫还能说给在宫中的伙伴听,可不威风。
船人推水离岸,淩县只有一个小码头,挤得到处都是人,吴三派了兵丁维持秩序,待主船离开岸边远了,这些人还不肯走,对卫善交口称赞,兵丁报给吴三的时候,他都觉得好笑,怕是公主自己都没想到,出来一趟,能有一个天仙下凡的名声。
卫善抿嘴笑了,卫修提了一篮了一个食盒上来,里头是新莲子汤,掀开来送到卫善手里:“夜里没睡足罢,赶紧歇一歇,从这儿到下个县,得在船上呆五六日呢。”
卫善舀了一只圆莲子,里头的莲芯都挑干净了,咬在嘴里又软又糯,她吃着便笑,问卫修道:“魏人杰呢?他咋呼了几天,怎么上船了倒不见他了?”
跟着办案他最起劲,卫善原来倒不知他这样急公好义,魏家人一脑门子都是热血,连着几天跑前跑后,人影都见不着。
说起来便好笑,卫修咳嗽两声清清喉咙:“他又觉得断案有意思起来,跟兵法也有相同处,你那一招就是兵不厌诈,这会儿在看《叶公案》呢。”怕是心里还不服气,卫善跟卫修两个对看一眼,都心底庆幸,可算又能清净几日了。
人犯还未押进京城,卫善的信已经送到了正元帝案前,前朝太监矫旨选妃,竟还有地方官员办了,气得他叫来了袁礼贤胡成玉,吩咐这事儿必须严办,又点了潘谨文当主审。
回到后宫便对妻子道:“善儿若是个男孩,如今我就有差事给她。”
卫敬容也没想到侄女出了宫,倒似放出去的小鹰,竟还能闹出这么大的动静来,可她嘴上却道:“善儿还小呢,也不过有些聪明,原来倒瞧不出,怕不是下头人强按了功劳给她,你就是要赏,也别过了。”
正元帝哈哈一笑:“家里的孩子个个争气,怎么能不赏。”想一想说不准还真是下边人架起来的,可他依旧赏赐下去,卫善出了宫,名声倒比在宫里还要更响亮些。
秦昭也收着了吴三的信,连同卫善的那一封,两封信在手里掂量一回,把卫善的那一封拢到袖子里去,先把吴三的拆开看了。
越是看越是笑,把信纸一阖,再从袖子里头抽出卫善的那封信来,银刀拆开信封,从里头抽出一张薄薄信纸来,打开一看,也是一幅画,画了石桌石凳子,还有后头那一排青竹,信纸里夹了两片竹叶,一大一小,此时已经干了,倒还能看得出绿意来,大片的苍绿,小片的嫩绿。
秦昭在去信里夹了几朵石榴花,可驿站里什么也没有,只有院墙边那几丛竹子,卫善亲自下楼,挑了一片大的一片小的,夹在信里给他寄了过去。
秦昭手里捏着这两片青竹叶,随手拿过诗经,翻开一页夹了进去。
第70章 滑胎
卫善在淩县办的这桩事, 在朝中激起了些不大不小的风浪,犯人押解进京,这案子办得极快, 本来也没有多少疑难处, 从淩县送来的供词就已经很详尽。
潘谨文审案很快,把这一伙人走过几个地方, 骗了多少人都审了出来, 问他们这般粗劣骗术怎么竟有人信, 那老太监李瑞福招认道, 也有人不信的,可架不住信的人多, 一开始起疑心的, 见着李瑞福摆的排场规矩,再看他是个真太监, 便也深信不疑了。
他们初时行骗还不敢多拿, 回回都卡着数目, 纵后来苦主醒悟是受了骗, 也不会为了这点金银就大张旗鼓, 何况这算是贿赂, 真说了出去面上无光,是以跑了这许多州县,竟没被抓住。
若不是胃口越来越大,想着要干一票大的,也不会落入网中, 再不成想会遇到公主驾临,淩县本就是小县,前头还有一个樊城,谁知道船队会在淩县修整。
五人之中就有一个是淩县人,就是知道此地有贵妃树的传说,这才想出这么个法子来,假托是采选官,选的还是宫妃娘娘,说不准贵妃村里就能再出一位贵妃。
传说听了这许多年,早已深入人心,些许露出些意思去,便口口相传,谁家有适龄貌美的女儿俱都传到李瑞福的面前来。
这一行五个假传旨意,矫旨之罪,千刀万刮。而那一对县令夫妻,存心要黑吃黑,潘谨文分别拟罪,犯官涂某刺配流放,涂夫人银氏罚做苦役。
奏折送上去又被正元帝驳了回来,认为潘谨文量定的刑罚太轻,分明知道是矫旨,还助纣为虐,把流放改成了绞刑,把劳役改成了刺配流放。
淩县县丞就地升职,从县丞升到县令,他递上奏报里夸了卫善千百样好处,自己则先请罪,也怕在这其中担责,半分不敢邀功,还在贵妃树下立了一块碑,把这件事刻在石碑上,用以警示后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