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有这么一棵树在,每年又都有盛会,倒还真促成了许多姻缘,年轻男女在树下看对眼结成婚姻,成的人多了,那棵树又另有一个名头,去拜贵妃树的女子都能得着一桩衬心的姻缘。
那家人倒在战乱里死绝了,但这棵树在战乱时也依旧年年开花,淩县县城里还专有人买了贵妃树上的槐花做槐花糕槐花饭吃。
名头越传越响,小顺子走了一圈,打听得这些故事,预备讲给卫善听,也算到得一地,知道一地的风俗,谁知会打听出宫中有人到淩县来选太子妃的事。
小顺子急急报给卫善,卫善正在吃茶,竹苓广白几个切了西瓜来,上头撒一层细盐,让瓜儿吃起来更甜,她才咬了一口,小顺子便把宫里来人选妃的事说了:“说是已经来了七八日,一直住在驿站里,听见公主要来,这才急急换了地方,说不可冲撞了公主。”
这便不对了,若是已经到了半个月,那得是两个月前就得了旨意,两个月之前连太子都还没回京城呢,卫善从没遇到过这样的事,她半晌才道:“难道是矫诏?”竟有人这样大胆,淩县的县令竟能被哄骗过去,还让人住在驿站里?
正元帝不曾下过这样的旨意,县令没接着旨就把人给接下了,卫善蹙了眉头:“那个县令夫人呢?诏她来见我,你去把这事儿告诉吴副将。”
小顺子出门便把到县令留在驿站听候差用的书吏,书吏回去急传,没一会儿县令夫人便坐着轿子来了,是个生得很富态的妇人,一身锦缎的衣裳,这个天儿她没走上两步就已经喘起来,拿帕子不住抹着汗,到了驿馆,被沉香领着带到院子里去。
整个驿馆隔三步就有一哨,县令夫人哪里见过这个仗阵,连头都不敢抬,匆匆扫一眼,见卫善锦衣红裙金冠玉带的坐在桌边,赶紧下拜,口里称公主千岁,又不知道这么晚召见她是为了什么。
卫善倒很温和,等她拜完了,抬一抬皓腕,沉香便叫了起,以她的品阶在卫善跟前是不设座的,就站着回话,卫善抬抬手赏了她一碗酸梅汤。
县令夫人捧着汤碗直打抖,见着里头几个冰珠子打转,一口饮了半碗,这才敢抬头去看卫善,夜色下还看不分明,只能闻见一股如兰似麝的香味,又低下头去,才要说两句,就听见公主开了口:“这驿站中说是有选妃的官员住过,我自京中来却未听过,来的人可有圣旨印信?”
卫善不欲同她多说,头一句就问了出来,谁知道县令夫人竟张口结舌说不出话来,身上那一件绸衫子被汗浸透了,两条腿直发抖,一个字都没答上来,人就先晕了过去。
一座肉山似的倒在卫善眼前,沉香惊呼一声,魏人杰就冲了进来,手里提着刀,一脚踢开了跟着县令夫人的丫头,杀气腾腾的问卫善:“人呢?”
哪里有什么人,人都晕过去了,卫善还坐着,沉香却掩住了口,魏人杰把剑一放:“没刺客你叫什么?”他一下子蹿了进来,外头呼拉进来一批,卫善不意会闹出这么大的动静来,沉香满面血红,青霜蹙眉头:“这儿有我呢。”
魏人杰打量她一眼,不欲跟个女人论长短,她轻身功夫不错,真要打起来,可不一定成,院里院外扫一回,半点事没有,只有个晕过去的县令夫人。
卫善捂住了额头:“吴副将往哪儿去了?你去把人请来。”县令夫人若真是这么胆小,也就不会来求见了,说话之前还喜盈盈笑眯眯的,卫善这话一问出口,她就面如土色,里头总有古怪。
驿站内外有五六十人,船上还有千人,卫善半点不惧,小顺子还没去找吴三,吴三就把一串人都拿住了,着人来报,说遇上三五个人形容鬼崇,想要乘夜坐船逃走,被兵丁喝问了两声,又搜出一包官服来,立时拿下,都不必审就什么都说了。
那包袱里抖落出三身太监服饰,还有一方金印几本册子,不待细查就一并打包送了过来,吴三初审过一回,这五个确是假传圣旨到淩县来选妃的。
打着选妃的旗号,专挑那些富户人家的女儿,富户花钱消灾,给了他们金银,若是穷家女子,也还像模像样的领人上船,换个地方再转卖了去。
卫善不出京城,再想不到还有人能恶到如此地步,打着皇家的旗号拐卖民人女子,她一听便沉了脸:“把淩县的县令也叫来,这样粗劣的东西,他是朝廷命官就认不出来?”
卫修早就去了,淩县县令一无所觉,跟着他一路到驿站,还以为公主会有赏赐,一进院子就先看见自己的老婆倒在上,那几个都跪在地下。
审问的事儿交给了卫修,也不能没有实据就拿下朝廷命官,可看这夫妻两的模样,若说是被蒙骗,毫不知情,是无人相信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