叔叔郁郁不得志,人钻进了酒缸里,喝酒把身子都给喝坏了,还想着要领兵出去打仗,挣一个战功回来,总能替卫家洗刷冤情。
去查太子是如何身死的这一桩事,已经不在卫家力所能及的范围之内,朝中信卫了家的人越多,正元帝那时便是越是恼怒。
可细论起来在他手里,卫善和姑姑是没吃什么大苦头的,至多禁足在丹凤宫中,朝中凡有大事,皇后也都称病不出,亲耕亲蚕的交给杨云翘去做,宫里分明还有皇后,也只说皇后体弱多病,由贵妃掌凤印。
姑姑一半是伤心一半是受了这样的折辱,这才身子不好,病倒在丹凤宫中,可终正元帝一朝,丹凤宫里也并曾缺医少药,卫善也依旧隔得一段时间就能去见一见姑父。
甚至有段时日,正元帝似乎回心转意,连着几日跑到丹凤宫来,卫善极少打听外间事,也约束宫人不许胡乱嚼舌头,怕又被杨云翘挑唆,胡乱按上一个罪名。
那可件事太过耸动,宫城内外无有不传的,正元帝那一段的回心转意,就是袁相谋反被人检举,而叔叔在阵前的死讯转过了紫宸殿,有说叔叔是阵前吃酒醉跌了马的,想在卫家身上再泼一盆脏水。
可消息传回来,正元帝竟没轻轻放过,看着奏章就摔了出去,他那会儿喜怒不定,腿疾也越发沉重,急怒之下,人撑着桌子一口口喘粗气:“混帐。”
着人细加查证,非得查实了卫敬尧是怎么死的,那一回也打杀了好几个官员,可不等他细究,人已经躺在病床上,跟着就是定了袁礼贤的谋反大罪,一家投进狱中,连他的门生也没放过。
可通商往来,绝不是袁礼贤一个人就敢拿的主意,这些事不能放在面明上说,两边又要打仗又要做生意,只最后让袁礼贤要来担这个污名罢了。
卫家这把弓折了,又折了袁家这枝笔,大好江山无弓无笔要怎么守得住?何况秦昱根本也没这本事,怪道能让秦昭上位,天地地利人和,样样都送到他眼前,岂能不成事。
船只在永城停靠休整,船队一来,把港口挤满了一半,引得城中人头涌动,都涌到码头来看官船,日夜都有许多人在,卖各色玩意儿,叫卖声破窗冲耳,沉香几个都不敢推开窗户。
永城官员连袂前来拜见公主,卫善见了一面,受下拜礼,把回乡祭祀不愿扰民的话又说了一回,自然也得说一些勉励的话,街道俨然民人安居乐业,是州府官员齐心合力才能有的这番政绩。
这些场面话卫善常年听卫敬容说,对个个官员夫人说的都不相同,年年大朝会之后饮宴,卫皇后在宴请命妇的时候都要称赞几句。
是以卫善见到官员时,便也正服金冠端容坐在宝座中,这船未改过,自有末帝用来见臣子的舱房,两边孔雀扇羽早已经朽坏了,换上香花接见太守,面露笑意微微点头,勉励这些官员。
这事来的时候无人教导,卫敬容也不想让侄女办这样的事,卫敬尧快马快舟有些地方都未停靠,只有卫善坐着浩浩荡荡的官船出来,每到一地都引人注目。
椿龄和颂恩两个就又派上了用场,卫善自有了一本册子,便很能派得上用场,此时是太守吏史,说不准往后就调任京城了,卫善让椿龄跟在身边,把她见的几位夫人相貌名字都记下来。
这些官员夫人也有送礼来的,除了官衙中的供给,各家的夫人有送绫罗绸缎,也有送金银头面,更有送宝珠明镜的,还有吃的用的,药材香料不一而足。
卫善把时鲜的菱角莲藕留上,香料药材挑舟中不足的收下,多是消暑些药物,别的一概不拿,宝珠明镜还又退回去,以她公主之尊,地方官员献物那是寻常,可她是不想落人口实,不意拒了礼物,她的名声倒传得更广了。
往船上送时鲜的还要更多些,有民人捞了江中肥鱼来进献给她,这些东西倒是能收的,一概赏银下去,还有摘了鲜花香果来的,菱角芡实长白鱼儿,一篓一篓的送过来。
卫善再不成想竟还有这样的盛况,她从未出过京城,这些人也绝不是慕名而来,她自己知道没什么名头可言,怕是听见公主出巡,都来凑一凑热闹。
玲珑坊的歌姬都能假托身世,哄抬身价,还有王孙公子专为了名声而去,卫善这个真公主出行,怪道能有这许多人来给她进贡。
小顺子嘿嘿一笑,又说两件京中逸事给卫善解闷儿,说城里原选抓了许多娼门乐户,便是打着前朝末帝的名号,一说是宫中的妃嫔,一说是皇帝的女儿,还真有官员因此被讹了钱去,不敢报官,只得捏着鼻子认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