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一路走一路疑惑,转到垂花门前方才明白过来,魏宽免有人却没地,原来不过是占山为王,都已经当了国公了,难道还能再回去当土匪不成?就是他当土匪的时候也没有举旗称过王。
魏家没有那些曲曲折折的山水回廊,一条道直通到底,把院墙都拆了个干净,卫善一眼看过去,都能瞧见后罩房。
别家姑娘的闺房绣楼,不说在院子最里头,总也有个小院落,几杆竹子几株花,也添几分风雅,可偏偏魏人秀的屋子前干干净净,只有几株低矮灌木,一方浅浅池塘,里头一尾红尾巴的大鲤鱼,摇着绸缎似的尾巴,晃晃悠悠过来,再晃晃悠悠游过去。
一进门就看见魏人杰两只手捣着耳朵,在屋子里头绕来绕去,退一步差点儿撞在卫善的身上,扭头道:“你赶紧看看可有什么法子没有!”
魏夫人也不是头一回见,卫善记忆里她就是极利落一位妇人,魏宽有两百斤的力气,魏夫人的嗓门怕也能值这二百斤,正拍着女儿的床沿:“人都给你请来了,你还哭什么劲。”
魏人杰看见卫善像看见了救命稻草,伸手就要拉她,沉香乍着胆子瞪他一眼,他那手又缩了回去,还捂耳朵,被嘤嘤哭声燥得人心烦,恨不得冲卫善作揖。
卫善进了帘里,就见魏人秀一张圆人都尖削下去,受了委屈哭个不住,看见卫善来了,把脸埋在被子里,呜哩呜哩,半天才吐了一句,觉得没脸见人了。
卫善伸手拍在她背上,魏人秀抽泣一声止住了哭声,魏夫人跟魏人杰两个目光灼灼盯住卫善,卫善又轻拍她一下:“你哭什么?他欺负你了?”
魏人秀也不是当真就被欺负了,杨思齐根本没碰着她的手指头就被魏人杰拎起来扔了出去,可那人的眼光把她从头打量到脚,虽没碰着她,可她恶心了好几日,深觉受辱。
“他是不是看你了?”卫善一言道破。
魏人秀反而不哭了,抬头泪水盈盈的看着卫善,嘴唇咬得紧紧的,紧紧拉着卫善的胳膊,想到杨思齐那样看她,眼泪越蓄越多,眨眼又要哭,卫善拍拍她:“你功夫这么好,还怕什么,下回他要再敢这么看你,你就拔了簪子戳他的眼睛。”
魏人杰怎么也没想到卫善会说这话,可这话极对他的脾胃,原来在屋子里头不住踱步,听见这一句停下来,恨不得拍卫善的肩。
魏人秀一下子怔住了,眨巴眨巴眼睛,嘴巴一扁:“外头人也不知道怎么说我了。”
“谁敢!”魏人杰最不耐烦听姑娘家哭,不论什么样的姑娘哭起来都要人命,可别人哭他能走,亲妹妹哭他却走不脱,屋里的砖地都叫他磨薄了一层,好容易不哭,耳朵根子都清净了,看着卫善跟看着救命恩人差不多。
卫善嘴角含笑,轻轻拍她:“连我都是才刚知道的,宫里一点风声都没有,外头人又怎么晓得?”宫里一点风声都没有,那便是姑姑压下来的,连对卫善都不曾说过,是替魏人秀考虑,一个字都没露过。
卫善说了这么一句话,魏人杰听不明白,魏夫人却是懂得的,自己家跟卫家不对付了多少年,可要论厚道却是找不出比卫皇后更厚道的了。
“至于杨家人,你理会她们做什么,端阳宴的时候你跟我坐在一处,新来的那位姜家姐姐,人也极好,咱们三个一道玩就是了。”伸手把魏人秀额前碎发梳理一回,捏捏她的两颊:“杨家姐妹本就惹人讨厌,远了她们岂不正好。”
魏人秀受了委屈,光有爹娘哥哥宽慰还不足,听见卫善说了这才心里好受些,她那天出门就是给卫善买礼物去的,卫善给她许多好玩的小玩意儿,她挑了一对粉红碧玺石的簪子,预备一人一个,不意竟碰见了杨思齐。
卫善一面拍她,一面去看魏夫人和魏人杰,魏夫人是山寨土匪出身,原来也是使刀枪棍棒的,立了国就成了国公夫人,诰命夫人当了,可爱的依旧还是那些,卫善上辈子就听说过,魏宽看着天不怕地不怕,其实特别怕老婆。
魏人杰在屋子里头踱步,魏夫人也坐不住,恨不得把耳朵眼睛都关起来,待卫善把魏人秀劝住了,她才松一口气,模样跟儿子一个模子刻出来的,掀掀眼皮看向卫善,对女儿说道:“不哭了?”
魏人秀先点点头跟着又摇摇头,手指头绞着裙带子:“不哭了。”她本来以为外头都知道了,连卫善都没听说过,她便不怕了。
魏夫人对这个女儿比对两个儿子不知多了多少慈母心肠,但也依旧不耐烦哄她,心里还觉得这笔帐没讨回来:“也就是你爹把你养得娇了,要是原来,非得废了他一对招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