很久没有做恶梦了。胤衸似乎害怕自己的梦,怕被拆穿吧?不妨重温一遍“事实”吧!也许是熟悉了,也许是知道了结局,从那个疲疲老态的阿伯祥开始,一路走来,几度回环,仿佛一本翻了千遍的言情小说,醒来已是天光大亮。这算恢复记忆吗?没有痛苦,没有悲哀,没有欣喜,也不是麻木,好似一个激动的看客,在书页合上的刹那,看到人世的清冷。
原来如此。
一股腥甜涌上喉咙,张口是一片血红。一夜的时间,长呢?短呢?竟然看到了十年的繁华与求索;恐惧和悲凉。折寿啊!
“啊!夫人!”乐儿看到了鲜血,大惊失色。
“乐儿,我昨天太累了。你不要告诉胤衸,免得他担心,最近他也很累。另外,我们回去的时候找个医馆看看就行了。不要惊动太医。”敏弘拦住她说道。
乐儿点头答应。收拾东西,转出房门,忍不住掉下泪来。夫人到底知不知道十八爷已经禁止家里传召太医了。主子到底安得什么心啊!看这血吐的,这么多,怎么可能是累的!外面的医生能有太医高明么?不让召太医,这,这,……唉!
进了城,敏弘找到以前为自己看病的老大夫,老头还记得她。一见面就打趣:“哟,牛婶,当了贵人,头发也长了!”敏弘笑笑,伸出手让他把脉。
老医生探了脉,突然倒吸一口气,捻着胡子沉吟不语。多活一天,便是赚一天,就算现在死了,也值啊!敏弘淡淡的看着八仙桌的一角,那里有条裂纹,形状很奇怪。
身后气息微动,微微低头扫去,熟悉的天青色长袍衣角,水晶猫的坠子,缠着乱七八糟的死结。是自己的杰作,伸手握住坠子,水晶特有的温润凉意从掌心延伸。微微闭上眼睛,身体的深处传来奇妙的共鸣。
“咦?”老医生惊讶的哼了一声,重新调整了一下切脉的位置。
“先生!……”是胤衸焦虑的声音。突然觉得自己心中的那点怨气一下子就没了,到底谁是谁的克星?为什么连恨都恨不起来?!
胤衸反手握住敏弘的手,力气大的令敏弘忍不住皱了皱眉头。
良久,老医生才睁开眼睛,正经的说:“牛婶,你身子挺好的。没病!”
“胡说!”胤衸怒喝:“没病怎么会吐血!”
老医生说:“她初来的时候,的确血气有些亏损。但也不是什么大病,不过是忧思过重,心力憔悴罢了。只要放下心事,莫在纠缠得失之差,自然就会好转。但是,”老先生看看胤衸腰间的黄带子,又看看门口的侍卫,说道:“但是,王爷来了就不一样了。脉象完全正常。老夫医力浅薄,王爷不妨还请另请高明。”
“你――”
敏弘赶紧拉住胤衸,让乐儿拿出一两银子来,说道:“老陈啊!辛苦你了。我这身子一项跟抽风似的。你也是知道的,今儿还是谢谢你啊!不耽误你了,再见。”
连拉带拽,拖着胤衸离开了医馆。
小僮看着他们离开,问道:“师傅,真的这么奇怪?”
老医生点点头,说:“不错。不过没病是没病,可是血气流失似在不知不觉见,这次只不过是碰巧了。照这样下去,没几年就会衰竭而死。可惜呀,可惜!好好的一个丫头。”
“哼,”小僮接过话茬,“这些王子皇孙,看着喜欢就抢,一点也不顾百姓的死活。牛婶那么泼的一个人,现在也耗成个病秧子了。还是牛大好。人虽憨了点,可终究是百姓过的日子。是不是啊,师傅!”追着干活去了。
回府以后,敏弘抱怨了两句胤衸的马后炮,就说自己昨儿爬山累了,想休息。胤衸看手头还有一堆公文要处理。干脆搬到床头,自己半靠在床边,先哄敏弘睡着了,这才处理自己的事情。敏弘悄悄睁开半只眼睛,胤衸的侧影映入眼里。昏黄的油灯下,胤衸的背已经有点抠搂,除了锃亮的脑门,整个人被笼罩在灯影里。只有他身上特有的气味时不时的提醒自己,两个人是如此的亲密。垂下眼帘,油亮的大辫子落在枕边,细看,竟然有了一根白发。昨日种种譬如昨日死,如今的他还有什么不能原谅的。闭上眼,敏弘睡着了。
胤衸处理完公文,捶了捶酸麻的肩背。核桃要上来伺候。胤衸摆摆手,作了个噤声的手势。核桃悄悄的收好东西。胤衸这才下地,收拾准备睡觉。
吱呀,门被轻轻的关上,胤衸活动一下筋骨,准备上床休息。眼睛一扫,顿了一下。还是走到柜子前,摸索了一会儿拿出一个白色的小包,打开,是一串光华灿烂的水晶。想了想,胤衸转身压倒枕下,放下了帐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