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边吃边听,试图处理成别人的故事。
“在宫里,消息被封锁的死死的,没有外面的任何消息。后来杨不愁破城,太师自杀,太后被送入冷宫。我见到杨不愁才知道,你逃到村里,还有了……墨墨。那时,他说是我的孩子,我很激动,恨不得第二天就飞到你们母子身边。可是第二天皇上论功行赏,把青月封为安平公主,还为我们指婚。我想也没想就拒绝了。皇上震怒,杨不愁为我求情。才有了这趟沙棋关之行。皇上希望能让杨不愁劝劝我,可是他们大概都不知道,我根本不在乎那些东西。”
他的下颌微微抬起,语气间充满激愤。我仿佛可以想见在他意气风发的江湖日子中,那个桀骜的少年是怎样的令人头疼!
洛玉箫低下头,喝了口酒,才自嘲的笑了:“大家都以为我很风光。其实,他们根本就不知道我娘不过是个妓女,我爹是个——”他看了我一眼,又看看墨墨,苦笑着说:“我也不知道自己的爹是谁!”
我尴尬的扭过头去,他很快说了下去:“师傅在妓院里有个相好,他出来的时候在后街捡到我,我才活了下来。后来,我换了几个师傅,南疆北域的乱闯,才渐渐闯出些名头。我娘很早就死了,但是如果他们知道我是妓女的儿子,会怎么办呢?”
我知道这里有着森严的登记制度。他这种“瞒报出身”的行为会招来满门抄斩的大罪。
“满门抄斩我不在乎,也就是我一个人。可是我还说过,这辈子只有你一个妻子!”他看着我,目光炯炯。我头皮发麻:“你还说今后可以娶很多。那都是笑谈,不作数的。”
洛玉箫摇摇头:“为什么不作数?作数。我说‘金盆洗手后’!但是,这辈子我都不可能金盆洗手了!”他目光凄怆,看着客栈门口。
我不敢顺着往下想。
“红锦!”他突然握住我抱孩子的一只手,“我——”
“纪红锦!”门口传来尖细的惊叫,这个很久不曾联系在一起的名字突然冒出来,让人有些不习惯。我茫然的抬头寻找。在一堆灰呼呼的人群里,找到一个蓬头垢面的女人——上官飞花!
她的样子颇为激动,我抱着孩子站起来,看看她,又看看自己,忽生河东河西之感。曾几何时,她是被护送珍视的宝贝,而我是凄惶逃窜的丧家犬。如今看她,分明是发配流放的女囚,而我却衣冠鲜明的坐在人群之中!
“你、你没死?”她尖着着,试图冲过来。旁边有押送的婆子,一巴掌推到她:“蹲下!”
我看看洛玉箫,洛玉箫站起来,走到婆子跟前塞了些东西,低声说了几句。那婆子看看我这里,拎着上官飞花站起来说:“看在大官人的面上,去吧!”
过两天就是过年了,三九寒天,滴水成冰。一向养尊处优的上官飞花却穿着薄薄的灰色囚衣,哆哆嗦嗦的走了过来。衣服上还有一些鞭子抽打的破裂痕迹,依稀可见黑色的血污。
我在杨府后三个月与她相处的颇为不错,而且若没她送的三枚金叶子,也没有我的今天。让人送过一件暖和的大氅,披在她的身上。把孩子交给奶娘,这才相对而坐。洛玉箫已经识趣的出去检查车辆,准备上路。
“你、你怎么?”青紫色的嘴唇哆嗦着,衬着蜡黄的脸色,好像一个五十多岁行将就木的老妇人。
我苦笑着说:“那天我逃出来了,在外面躲到现在。后来将军发现我的藏身之地,我现在也是押解回京的。”
她看看洛玉箫消失的方向,又打量了一下我:“你?这般押解?杨不愁对你倒很好啊!”说着眼睛已经红了。
我道:“我在逃亡的时候无意中救了杨不愁一命,在我定罪之前他不能撕破脸吧?若说对我好……”我一努嘴,“这个人,对我不错。”
她倒抽了一口冷气:“你、你们——你都知道了?”
唉!我倒希望自己永远不知道。还是点点头,推过去一碟茶点,到了一杯茶水:“吃点吧。”
“什么时候知道的?”她小心翼翼的问,神情仿佛猎人手下的小鹿。我忽然想起她趾高气扬搜查房间的样子,心里又是一叹。
“被劫后就知道了。”
“这么说,回来的时候你什么都清楚?”
“知道。不过事情发生了一点变化。你知道吗?当时我是想跟着他跑的。”
“啊?难怪杨不愁和纪家都没拿这个做文章!”她喃喃的说。
我苦笑着告诉她:“你别忘了,我根本就是假的。无论杨不愁还是纪家,都不会为我说话的。更何况,若不是我,杨不愁怎么能在太师的眼皮底下光明正大的出城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