罗少掌门找上门来时,尹师弟恰好出去采买,靳教主看着他心烦也早换了下处,只有陆容华在褚掌门房里。无论是陆容华手里已做得规规整整的大红吉服,还是上头已绣出轮廓的戏水鸳鸯,只要长了眼睛的人就能看出这两人正做的什么东西。
别人不过震惊褚掌门的手伸得如此之长之快,罗少掌门已从门框上抠了一块木头下来,随手扔在地上,紧咬牙关,抽剑指向陆容华:“妖女!你在这里做什么?褚掌门,难道你也要被这妖女所惑,走上你师弟的老路?”
褚掌门连忙扔了手里的线,挡在陆容华面前劝道:“少掌门息怒,这位陆姑娘的教主如今是我韩师弟的……的未婚妻了,你与他有什么恩怨,请看在我的面上稍放一放,等他们成了亲再说。”
陆姑娘也放下绷子和针线,娇嗔一声:“褚掌门,你这是怎么话说的。咱们两家之前明明议定,是韩公子嫁到我连山教中,韩公子当是我们教主的未婚妻才对。以前咱们亲家说起来不讲究,当着外人若不说明白了,我连山教脸面何在?”说罢了褚掌门,又对罗靖冷笑道:“罗少掌门如今本事越发大了,连个女人也不敢单独来杀,还要拉上许多人做陪。”
罗靖含恨望向她,手里剑尖微微颤抖,却刺不出去,只一径说:“褚掌门,你好糊涂,你师弟落入魔教之后本就该自尽全节,却和那魔头生出私情来,你做掌门的就应该为了天下人除此逆徒。你舍不得杀他,也该将他关起来不再见人,怎么竟和魔教论起亲家……他们两人都是男子,你难道不懂伦理天道么?你真的和魔教结了亲,以后就别怪我们除魔卫道了!”
褚掌门看过的爱情片比罗靖练过的剑法还多,一看他放着主要矛盾不管这来挑拨他这个次要矛盾,就知道他旧情未断,不舍得把女朋友怎么样,打算拿自己转移身后那群正道人士的视线。
他可没兴趣当人家的撒气桶,更不能背了魔教的黑锅,便即答道:“罗少掌门怎么这样说话?就是皇上杀人,也没有连坐到亲家翁的,你和陆姑娘的仇怨是你们的私事,正邪不两立,你们也该找上正主。你和陆姑娘也是未婚夫妻,难道你这几位朋友也要把你杀了还是关起来?至于这桩亲事,乐令曾说‘岂以五男易一女’,我天脉剑宗清名和几位师弟师妹的名声我还要,就算韩师弟和靳城成了亲,本派也绝不会和魔教同流合污。”
罗靖被褚掌门拿陆姑娘一堵就说不出话来,一张小脸红得跟刚从染缸里捞出来一样,胸脯一起一伏地喘着粗气。狄少侠已自挺身而出道:“褚掌门,我原以为你们是正派之人,还一直担忧我连累了你们被魔教围困,特地请人来救你们。谁想你竟自甘堕落,和魔教结亲——你师弟也是男的,你们,你们当真……不知羞耻!”
这一句话终于戳到了点子上,身后众人纷纷指点褚掌门,说他坠了师父的名头,让天脉剑宗抹了黑,说来说去,竟都跃跃欲试,想要代他过世一年多的师父教训他,顺带求武林盟主公审韩师弟,杀了他和眼前的陆姑娘给魔教立威。
褚掌门冷眼旁观,闹得最凶的正是到处找着麻烦来管的狄少侠,那位一进门就喊打喊杀的罗少掌门却混在人群中一言不发,眼睛直盯在陆容华脸上,神色忽悲忽怒,变化多端。褚掌门最近正处在恋爱的烦恼之中,一眼就看出了他的本心,再看看陆容华,虽然横眉冷对那群少侠,但目光是一次也不曾往罗靖身上瞟的,感情也是心中有鬼。
好好的一对眷侣,就因为阵营不同,都必须隐瞒自己的感情,说不定将来还要相杀,多么可悲?幸好他们韩师弟多情,靳教主长情,还有他这个宽宏大量,不受世俗眼光束缚的掌门做主,不然他们俩哪有这么好的结果?
想来陆姑娘这些日子这么精心地准备嫁衣,天天跟自己这个白道中人泡在一起,也是为了悼念这份没有结果的爱情吧?
感慨归感慨,这么多人找上门来打架,不是他们两个应付得来的。陆容华在前头撑场面,褚掌门快手快脚地收拾了绣了一半儿的嫁衣,伸手搂住陆容华的纤腰,退后两步,往窗户外就倒。
倒下的时候,他眼光扫到屋里,头一个跑出来的竟是罗靖,手还向他们这边半伸不伸。虽然后来终归没拉上陆容华,又让人挤到了后头,但其心可见一般。封建社会,江湖偏见真是害死人。幸归这俩人都是事业型的,不然闹到最后又是一对罗密欧与茱莉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