尹师弟慢吞吞地从上到下看了他一遍,又从下到上看了一遍,最后偏过头去,意味深长地叹了口气:“我本来有许多事想请掌门师兄为我讲解,可是在这坐了一阵子后,又觉得没什么可问。”
求你了,快问吧。褚掌门的心情复杂而痛苦,有种上刑场前的心惊肉跳感。两人在这么个小屋里相对坐着,连心跳都听得一清二楚,尹师弟的健康正常,褚掌门常期处于二连律三连律之间。
豁出去了!褚掌门抬起头来,直视着尹师弟的眼睛,大义凛然地就要招供。
“师弟,我……”话还没出口,尹师弟几根手指就按到了他嘴唇上:“掌门师兄,你不必说了。你是咱们天脉剑宗的掌门,你的决定就是天脉一派的决定,你要做的事,不必和我……和我们这些师弟交待。”
“师弟,我不是……”
“掌门师兄,你不必费心想什么能和我说。无论你心里想什么,我都支持你,哪怕你……到现在也没和我说过实话。”
段位太高了!他真的撑不住了!
尹师弟说完话,又拿那种又信任又无奈又略带些伤感,还千回百转百折不回,就连宇宙级巨星都演不出来的眼神深深看了他一眼,道了别就要离去。褚掌门哪还不明白人家这是给他坦白交代的机会,连忙扯住了尹师弟的袖子。
这一扯不慎用了点内力,嗤啦一声,尹师弟那彰显本派清贫寒素精神的袖子,不负它的材料特性,当场豁开了个大口子。褚掌门连忙放手,讷讷地说:“尹师弟这袖子有些破了,不如稍坐一坐,我替你补补吧。”
尹师弟低着头打量袖子,淡淡答道:“不劳掌门师兄费心,我回去自己补一下就好。”
褚掌门连忙表态:“不费事,师弟少坐,我这就去拿针线来。”他两步就走到床边,从包袱里翻出针线拿到灯下,尹师弟此时已脱下外袍,露出雪白中衣。为了省布料,他们派的衣服都做得贴身,褚掌门偷眼看了下人家的身材,再和自己的比了比,忽然就生出种更加深重的绝望感。
尹师弟又客套两句,褚掌门已穿好了线,接过袍子来就缝。他为了给师妹做出嫁培训,也着实练过几天裁缝,上手时的姿态势相当像样。尹师弟静静坐在他身旁,看着他低下头缝衣服。侧脸在烛光映照之下忽明忽暗;眼睛带着湿润的水光,反射出点点光芒;手指在布料间来回穿梭,犹如穿花蛱蝶。
不过一个破口,随意缝两针也就罢了。褚掌门在内侧垫了块布慢慢补着,借着这个大好时机,决定交待些可以让师弟满意的内情。
穿越者的身份是绝不能暴露的,一旦他暴露了,萧大师、姚师弟甚至华大少的身份马上就会被这个比名侦探还名侦探的尹师弟发现,还是打感情牌吧。
“尹师弟,其实有很多事我早就想跟你说了,只是我一直不敢。我怕我说了以后,就再也不能呆在这里了。我如果不能呆在天脉山,就没地方可去了,甚至……甚至可能转天就要横死街头……”
“掌门师兄……”这套说法果然勾起了尹师弟的好奇心和同情心。褚掌门偷偷看了他一眼,从仿佛他眼中看到了亲切温暖的“坦白从宽,抗拒从严”八个大字,褚掌门趁热打铁,抓紧时间交待:“你也知道姚师弟和鲁大师的真正身份了吧?其实我也知道这两人原本做过许多错事,让他们待在天脉于本派名誉也有损害,只是……”
他深深垂下头去,仿佛不堪重负一般。尹师弟善解人意地说:“我知道,其实知错能改,善莫大焉,就算当时擂台上没有华少当家做保,鲁智深和姚承钠的真正身份为人所知,咱们这些师弟也会随着掌门之意,力保他们到底的。我只不明白一件事。”
他托起褚承钧的脸,凝视着他的眼睛,仿佛要把这个人从里到外看穿。“自从鲁智深上山之后,师兄几乎就成了另外一人。”
这话直接戳中了褚掌门的死穴。他紧张得背后嗖嗖冒汗,张口结舌,手上的针一不小心就插进肉里,疼得他双眉紧紧拧了起来。尹师弟拿起他的手指放在嘴里吸血,放下之后又拿手帕替他包扎,呓语般轻声道:“从前你性情冷淡,从不亲近任何人,我与你自小一起在山上习武,每每都能感到你对我的防备厌恶之意。那时因为你资质好,师父又偏爱你,经常拿你敲打我。那时我心中郁郁,经常在山下闯荡,根本就不愿回山上。但咱们毕竟还是师兄弟,我也一直十分尊敬你。掌门师兄,若说你生性孤僻,有什么事不肯告诉我们均属正常,但为什么自认识了鲁智深,你就如此信赖他?还有姚师弟,他这样子实在是……若你早说你母亲在慎德山庄,我也可以想法把她带来,还能做得更缜密些,让他们找不到咱们头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