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直愣愣地倒在桌子上,下巴在铁木桌面上磕出了一个深坑,自己还浑然不觉地说着:“等我结成妖婴,有了穿越世界边缘的法力,我就离开这鬼地方,到各个世界游玩,叫那头老龙没地方找我!”
妖物结成妖婴,也和人族结成元婴的境界相若。只不过龙族天生肉身与法力都比其他妖物更强,真打起来的话,一个元婴期的人修,若没有能克制肉身力量的法宝,甚至未必能胜得过一头金丹期的龙族。
世上能像雒青主这样,被两个筑基期都不到的人类吓住,被人叫两声师兄就耳软心活的龙族,实在是稀罕得紧。
任卿也稀罕他得紧,坐起来身自荐道:“雒师兄既然如此喜爱人类学问,在下倒愿意毛遂自荐,教师兄儒学文章。”
“你?你不是修士吗?我听他们说修士根本不学凡人的东西,只喜欢看修仙秘笈什么的。”雒青主警戒地盯着他:“你该不会又要骗我了吧?”
“雒师兄已经是半步元婴,我却只有这点修为,岂敢骗师兄?”任卿从他说出“诸天万界星标图”这个词之后就定下了拐骗幼龙的无耻计谋,此时脸不红心不跳,风轻云淡地说:“我在朝为官时曾经主持编纂过《六经集注》,天下儒学大家十有八九都曾在我手下做过事,当时人都称我家为‘龙门’。只有登过我家门的人,才有资格在天下人面前自称名士。”
这句话一点也不掺假,不过那都是上辈子的事,这辈子仙朝就没编过六经集注。不过雒青主读书少,更不知道玉京里发生过什么事,只要任卿敢说他就敢信,一双大眼瞪得像铜铃般,头伸过半个桌子贴到他面前,几乎露出了龙族本相。
“你也是教书先生?”
“不才三岁攻书,五岁习字,十余岁便以文学知名,被仙帝征辟入朝。”
“你还当过大官?”
“初入朝便做文学侍从,后来蒙圣上垂青,随侍太子多年,新皇登基后,六部之位也曾任我挑选。”
贴在面前的龙头还想多问两句防骗,可惜懂得太少,连问都不知道从哪儿下嘴。任卿也不给他机会问问题,直接从座上站起来,负手而立,凛然道:“子曰:有教无类。师兄既有向学之心,任卿怎会将你拒之门外,断了你成为一代大儒的道路?你现在便行礼拜师,投入我门下研读六经吧!”
已经半化成龙身的雒青主张大了嘴,身子僵硬在空中,大脑飞快转动着,可是怎么转都是一团乱线,搞不明白自己怎么就发展到要拜一个人类做师父的地步了。
而那个忽悠得他心忙二乱的人类还在步步紧逼,按着他本就不怎么灵光的脑袋,努力把脑残光环的力量传递过去:“求学路上,岂容你挑挑捡捡!你曾想在荥阳城拜一个不出名的儒生为师,却不肯在我这当朝名士,儒学大师门下受教吗?”
他用力拍了一把,雒青主顿时就像被拍了花子一样,迷迷糊糊就长揖到地,嗡声嗡气地叫道:“学生拜见先生!”
他一揖拜倒的同时,房门也被人踹开,露出徐绍庭杀气森森的身影:“师兄收这头蠢龙做学生干什么?他父亲狡猾凶狠,早晚是吾等的大敌……”
“你怎么会在这里!”雒青主也坐垫子上跳了起来,控诉地看着任卿:“你不是说只招待我,不让他出现吗?”
任卿居然还很淡定,向新认的徒弟介绍了一句:“这位是我的道侣,也是你的师丈,怎么能不在家里?阿继自幼随我攻书,你有什么不懂的东西,我不在时你也可以向他请教,师丈必定如我一般尽心教你的。”
“师丈……”师丈是什么东西?师父的道侣,那不是叫师母吗?雒青主惊讶之余还有点小小的羡慕——不愧是读书人,居然懂这么多奇奇怪怪的词。要是他也跟着读了书,是不是以后也能像新认的先生这样,能说好多让人听不懂的话,显得特有学问?
这么一转念,他倒又觉着这个老师拜得合适了,就连当初害得他被老龙弄到这华霄大世界的徐绍庭,都似乎蒙上了一层读书人的神圣光彩,比从前顺眼多了。
而他那声毫无迟疑的“师丈”也充份刷了徐绍庭的好感。除了自家师父之外,头一次有人对他们的感情如此支持,徐绍庭不觉愣了一下,声音也放柔软了些:“雒师……师侄。”
任卿握住师弟的手,眼波流转,扫过眼前这两个在礼法上与他最亲近的人:“华霄大世界虽好,却不是久恋之家。我们手里有界星仪,配合上青主手中的诸天万象星标图,就不必非要等到修至元婴才能离开这世界了。青主你要结妖婴的话,也会有结婴天象震动天地,到时候无论人修还是你父亲,只怕都要发现你的身份。以此界人妖之间怨恨之身,到那时候不管你心里当自己是人还是龙,都不可能再这么平平安安地做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