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那人身上穿的,赫然已经是十二毓冕帝王服色了。
任卿转身挡住白澄,问道:“卫王是要僭越么?”
白澄也怔怔地看着兄长,眼中一片艳羡之色,过了一会儿才道:“朕打算五日后传位于卫王,任先生不妨在宫里留几天——多留几天吧。”
白澄笑吟吟地走过来,摸了摸弟弟清瘦的脸庞,眸光流转,在任卿脸上划过:“卿卿你看,是阿弟主动要让位予我的,可不是我僭越或是谋反啊。你身为臣子,妄自揣度皇家之事,离间我们兄弟,是否也是罪过呢?今天请你来虽是我的主意,可是阿弟也出力不少,你现在还要将我们兄弟区别对待么?”
他俯首在任卿耳边说道:“你对阿弟莫不是也有那种情份?可惜在他心里,我这个兄长重要得多,重要到江山都可以轻易放弃,何况一个臣子呢。”
任卿却只看着白澄,神识传讯,问他要不要自己相救。
白澄眉宇间的细纹竟然舒展开几分,静静地看着他的兄长:“我与皇兄到底是亲兄弟,如今赵娘娘都已不在了,这玉京上只得我兄弟二人,我怎么能为了外人再伤皇兄一回呢。”
那两兄弟之间自有一种气场,叫人插不进脚去。任卿双手交握,看着两人似乎可以用“兄友弟恭”形容的姿态,心中却无受骗的愤怒,而是有几分轻松,像是有枚一直挂在心底的沉重大锁忽然被人打开,从此推开一扇新的大门,便是天宽地广。
他来这一趟不只是为了匡扶正统,更是为了偿还这段君臣情份,斩断心中最后一道执念。如今白澄能对他动手,至少说明他已经有了些自保的心计,或是和白明月有了什么协定,他就不必再担心这位小皇帝太过天真纯善,会被白明月害了。
这些年在九州边缘历练,他的执念已磨得只剩这一条。此时既然对白澄的未来可以完全放心了,他的神识就像是失去限制的藤蔓般肆意生长,向外延伸至重重宫殿,甚至远远伸至宫外云天中,有种高高在上,俯瞰众生的感觉。
神识增长的同时,经脉周天也开始轮转不休,不必刻意运功,体内真气凝成的液滴便在丹田中滴溜溜地打起转来。哪怕体内灵气被缚灵索锁住,玉京城听无量灵气却被他吸引过来,化作漫天灵云罩住这间殿阁。殿里灵气流动过于汹涌,便形成了道道狂风穿阁入户,令白明月霎时变了脸色:“你竟在这时候晋阶?不可能,这世上哪有想什么时候突破大宗师就什么时候突破的事,明明必须要有丹药辅助,还要至少静修半月才能进入突破时的玄妙之境……”
但那是武道突破的方法,而不是仙道的。道修在武道的悟破虚空,也就是筑基期间根本没有瓶颈,由宗师晋入大宗师也不过是心境上一跃而过,然后修为就自然随之提升。
既然白澄过得好,他就再没有留在下界的理由,反而是飞升上界,掌握斩魂魄之法更重要。任卿看也不看白明月,只向白澄笑了笑,双手伸向他:“我与陛下今生缘份已断,陛下该替我解开这东西了。”
他一笑,脑残光环便罩定了白澄,让他不知不觉地伸出手去碰那枚缚灵索。白明月不受这光环影响,所以不知道弟弟会因为他一句话就反水,反应慢了那么一步,就只能眼睁睁地看着任卿双手从索中脱出,身周气势一点点涨起,渐渐要超过自己的修为。
白明月再不含糊,抽剑向他肩头砍去,欲打断他晋升,同时吩咐殿内打扮成普通内侍宫女的侍卫:“结阵,困住任卿,不得让他离开!”
其中十二名内侍顿时跃向殿中心,将他和任卿团团围住,结成一座充满杀机的灵霄星斗阵。然而此时任卿双手已然脱了束缚,也不用什么妙法,单单伸手握住那柄剑的剑锋,就止住了打断他晋升的那道杀机。
白明月抽剑不成,便放剑出掌,掌中挟着一股紫色云气,照得他雪白的小脸都染上了明亮尊贵的帝王气象。然而这一掌被任卿抵住,其上的攻击就又像落入了软泥中,毫无用处。
白明月神色愈冷,抬手将白澄推出阵法,厉声喝道:“阵启!”
阵法开启,十二道冷冽光芒同时闪动,数道血光便溅到空中,伴随着血流声和刀剑入肉声的,还有声声尖利的惨叫。眨眼间结阵的十二名内侍便倒下了三名,白明月冷冷地看着那三名剑上还滴着同伴鲜血的死士,狠狠咬着牙,一字一顿地叫着那个名字:“徐!绍!庭!”
除了这阴魂不散的反贼,再不会有人敢这样跟他为难了!徐离不是和他早断了父子之情,还叫郑卫一剑去了势么,怎么现在竟转脸帮这个孽子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