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不是太子,有什么好的?哪怕他得了仙缘,白澄还只是个炼骨期的废物,他父亲心里也只有那个嫡子,只把他当个可以利用的东西罢了。这倒也无所谓,他早就不指望着父亲和母亲赵昭仪能把江山给他,有了这身武运和光明正大的卫王身份,再谋划什么谋划不到呢?
而且……他脑中浮起任卿如绝顶积雪般的高不可攀的淡漠神色,借着叩谢皇恩的机会抹去了过于明显的笑容。任卿既然喜欢男子,能对着徐绍庭百般耐心,对着白澄也温柔可亲,那么对着恢复了皇子身份的自己,又该是怎样一番态度呢?
第45章
眨眼之间公主未婚妻就变了男人,白明月特地派来安慰任卿的内侍看他时脸上都带了几分同情,更不要消息传得飞快,已经知道任卿因为保护公主有功进散骑,马上就要一步登天的太学院诸位博士和没能进秘境解决就业问题的太学生们了。
好好的婚事就这么没了,真是可怜,真是无辜,真是……喜闻乐见啊。这种出身高贵长得还比别人好看的世家子弟实在太拉仇恨,若是再让他娶上个美艳如仙的公主,太学这群三四五十还没成亲的博士弟子们还有什么活路?牺牲他一个,平衡全太学学生心里的怨气,实在是太值得了!
一片额手称庆的混帐当中,还是有那么一股不与世俗同流合污的清泉的,他就是当初差点到任卿面前提亲,还把人家师弟弄丢了的崔远。从那座秘境出来之后,他就一直在为丢了徐绍庭愧疚。犹其是后来发现秘境中先前进去的人都被送了出来,就连一样迷失其中的任卿和公主也先后出现,唯有他带进去的徐绍庭始终不见踪影,心里就一直觉着对不起任卿。
尽管后来任卿安抚过他一次,说这件事与他无关,该由他们师兄弟自己负责,可崔远的心里总像欠下了笔帐似的,这些日子更是加倍照顾任卿。等白明月派下来内侍出了门,他就主动带着姬叔衍和几个弟子过来帮忙搬家。
任卿看着他们自来熟地进门收拾铺盖、整理衣服,有心告诉他们别干了,却抵不住这几人热情太过,一下子就把房子里收拾得四白落地,就连学院之前准备的笔墨和摆件都装进箱笼,扛起来就扔到了外门的马车上。
……那里面还有不少徐绍庭的东西,他原本都不打算带回去了的。
那些人连说话的余地都不给他留,收拾好了之后就直接把他送回任家那座别院,然后把箱笼折腾下来,让下人看着收拾。任卿不好拂了众人的好意,就留他们下来吃了晚饭,等这些人都走了以后,才冷淡地吩咐下人:“徐郎暂时不会回来住,那些箱笼都收到库里,不必再拿出来了。”
其实收拾了这些也没用,这座别苑徐绍庭已经住了几天,就把自己的东西都摆得处处可见,凡是任卿行动之间,总错不开要看到他的手笔。更可怕的是,两人在一起将近十年,品味已经熏染得十分相似,任卿住在这里只觉着色色安排得都合自己的心意,根本没想到这其中并非仆人,而是他师弟的功劳。
纸是常用的雪浪纸,帛是西州产的薄黄绢,笔墨都按照他的习惯排好了位次,连脚下的草席也也是通州地区出产的红缘灯芯草席,气息能提神醒脑,坐下去就让人宁心静气。任卿推开窗户,吹着微凉的秋风一面醒酒一面重写奏章,然后再给父亲和师父分别写信,告知他们公主忽然变成男人,婚事取消,他也要入朝做散骑常侍一事。
至于徐绍庭在秘境中得到仙人传承这种不可随意让人知道的事,他出了秘境后就传讯告诉了郑卫,对自己家里人则瞒得严严实实,连徐绍庭当初追着自己去了那里都没提过。
该传的消息传出去,该收的东西也都收起来了,任卿便决定就此抛下过往,好去走下一段与前世完全不同,却也未必能安稳多少的人生。
只是连这算作和过去告别的一夜他也没能睡得安稳,梦里他仿佛又回到了九年前刚刚被郑卫带到徐家,在院里看到那个幼小的男孩时。现实中的情绪似乎不会带进梦里,他看到那个小男孩时只觉着亲切、可怜,还有几分高兴——头一次见面时他对徐绍庭并不算客气,以致这孩子在他面前始终带着几分紧张和讨好,哪怕都这么多年过去了,他还是无法忘记当初他冷下脸来时,徐绍庭眼神中含着的紧张和脆弱。
所以这次他放缓了表情,俯下身抱了一下那个孩子,轻叹道:“你要是永远都这么大就好了。”
徐绍庭眨了眨眼,担心地问道:“我长大了,师兄就不要我了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