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刘秀却误会于萧哲的笑而不答是自负智谋,当即宽厚的勾了勾嘴角,也不以为意。只是安排旗下汉军依次入城。

此番兵不血刃的拿下广阿城,对于汉军诸将的气势鼓舞起到了不可估量的作用。

进城当日,刘秀便吩咐所有汉军就地歇息休整,顺便等待耿弇引渔阳、上谷突骑前来汇合。

一应事务分配完后,刘秀信手走上城头,遥望着邯郸的方向,默默叹息。

“我观大司马的神色,好像是有心事抑郁于怀,不得排解。”

刘秀回头,瞧着不知何时走到他身后的张雅,有些讶然。

夕阳的余晖倾洒在少女的身上。因为身份已经被识破的缘故,此刻的张雅已经换上了女装。虽然是简单的粗布衣衫,但却衬得其人越发清秀淡雅。少女的鬓边还别着一朵秋海棠,在瑟瑟的秋风吹拂下轻轻颤动,散发出一丝别样的幽香。这种恬静美好的景象让刘秀恍惚间想到了自己的妻子,神色不由得恍惚惆怅。

张雅敏锐的察觉到刘秀的怅然。当即微微一笑,清秀的面容上显出两分温柔娴静。她刻意避开刘秀适才的情绪,故作不觉的张口问道:“大司马可是在为复兴汉室而犯愁?”

刘秀轻叹一声,因为少女而起的思乡情怀同样因为少女的一句话而消散。神思立刻回转到这激战连连的河北战场上。刘秀面带忧思的凝望着远方的邯郸,轻声说道:“河北王郎雄兵在握。长安更始政权混乱不堪。各方义军擅命自专,豪杰诸侯林立,天下四分五裂。我虽意欲恢复汉室,然则终究力量微薄。复兴汉室之愿,遥遥无期。”

张雅微微上前,与刘秀并肩而立。同样指着邯郸的方向说道:“王莽新政祸乱百姓,搅得天下大乱。天下百姓无不殷殷盼侯明君。因此刘玄称帝以来,天下万民臣服。然则刘玄才德平庸,自登基以来,耽于享乐,更始政权内部斗争极为言重,时日长久,内忧外患,恐怕自顾不暇,更谈不上威胁将军。至于邯郸王郎假借汉室之名称帝做乱,虽然声势浩大,但终归是名不正而言不顺,因此大司马只要将王郎假借汉室刘子舆称帝之事告示天下,届时王郎之势定然不攻自破,土崩瓦解。自然难以再威胁大司马。”

“且大司马自执节河北以来,安抚郡县,清查案卷,黜陟臧否,一举一动皆为安民。因此河北百姓对于大司马之贤德仁义口口相传。民心思归,大司马只要占据河北,广施恩德,招兵买马,稳步发展,又何愁大业不成?”

刘秀不由自主的回头打量着身边侃侃而谈的张雅,温润而清亮的眸子中毫不掩饰惊讶与狐疑。他有些犹豫的开口问道:“张雅姑娘对于天下之势如此纯熟,又有这等不俗的见解。似乎……”

不太像是个乡村姑娘。

张雅何等之冰雪聪明,从刘秀的态度中揣摩一二,便晓得他已生疑。毫不在乎的轻笑一声,张雅开口说道:“这话是听萧哲将军和郡主闲话时说起的,我听得仔细,也记住了。”

刘秀颔首微笑,“萧将军智谋过人,刘某信服不已。不过张雅姑娘能听得这般详尽,倒也让在下佩服。”

张雅闻言,自觉失言。却又舍不得这个难得的机会,只得笑容清浅的勾了勾嘴角,越发明媚的笑道:“大司马只要相信,张雅并没有加害大司马之心即可。”

说着,微微一叹,自嗟道:“乱世之中,背负秘密的又何止小女子一人尔。大司马日理万机,心忧天下。小女子虽然不才,但身处乱世,又岂能孑然自身。我不过是一时感慨多说了几乎话罢了,大司马却如此猜忌,真叫人心灰意冷。”

张雅说着,清亮的眸子牢牢盯着刘秀,眼中透出一抹清晰可见的幽怨。

刘秀有些尴尬的偏过头去,轻声说道:“抱歉。”

下一秒,张雅的面上突兀的扬起一抹明媚的笑容。她有些娇羞的看了刘秀一眼,轻声说道:“真没想到,大司马这等尊贵的人,居然会和小女子道歉。”

说着,伸手掩去唇边那一抹克制不住的笑容,转身说道:“时候不早了,民女还要伺候郡主殿下吃饭,请恕民女先行告退。”

身形情况的走下城楼,却突然想起什么似的回头问道:“世人都说大司马钟情于发妻,甚至不惜拒绝了真定郡主的婚事。民女真想亲眼见见大司马的夫人究竟是何等风姿,竟然能叫大司马如此倾心。”

一句话未尽,身形一转,“咚咚”的下了城楼。独留刘秀一人愣然的站在城头上,半日也没回过神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