薛衍与殿中留下的人起身恭送陛下离开。看着韦臻的背影,薛衍只觉得这位尚书右丞真是风一样的男子。风一样的来,风一样的去,操着狂风一般的言语,最后云淡风轻的挥了挥衣袖,还带走了陛下、镇国公以及他阿耶。
太上皇沉默的把玩着手里的酒器,半日,玩味的笑道:“怪不得二郎总是被这韦臻气的大动肝火。今日一见,这位尚书右丞的嘴巴真是堪比刀锋利刃啊。”
众人闻言轻笑,皇后轻启朱唇,笑回道:“也是陛下兼听则明,从谏如流,臣子方直言敢谏。这是陛下的幸事,也是朝廷的幸事。”
太上皇哂笑,摆手说道:“罢了罢了,不提这些扫兴的人。我们继续吃酒。”
又转头拍了拍薛衍的胳膊,笑问道:“衍儿喜欢吃什么?”
薛衍回过神来,想到进宫前平阳长公主对他的叮嘱。并不像寻常初次进宫的孩童一般扭捏,大大方方的说道:“我喜欢吃炙羊肉,最好是用蜂蜜炙烤的外焦里嫩的,最外面的一层皮入口即化,也不觉得腥膻。若是外祖父仍觉油腻,也可以叫他们用新鲜的果浆涂抹在羊肉外表炙烤,这样烤熟的羊肉不但肥美多汁,而且带着一股果子特有的清甜香气。”
太上皇有些惊讶的看着面前的小人儿一脸严肃认真,仿佛讨论朝廷大事一般对炙羊肉的做法提出细致入微的要求,不觉莞尔。
想了想,开口说道:“我记得衍儿在幽州的时候便很注重口腹之欲,且又擅长庖厨之事。今日一见,果然是个会吃的。”
说毕,低声吩咐身旁伺候的小太监至尚食局传话,叫她们晚膳时按照薛衍的要求额外做一道炙羊肉。又另外点了几道小儿喜食的点心瓜果,给薛衍、太子和卫王。一面开口笑道:“我最近不思饮食,可是听了衍儿的话,也想吃炙羊肉了。”
皇后闻言,开口笑道:“不独父亲,连我听了衍儿的形容,也有些馋了。”
太上皇道:“你如今怀着身子,合该多补一补才是。况且年下宫中事务繁多,也不要太劳累了。若实在忙不过来,可以叫些伶俐懂事的妃嫔辅佐你。”
皇后微微一笑,欠身道:“多谢父亲体恤。”
殿内众人又陪着太上皇聊了一回。太上皇到底年老朽迈,精神不济。平阳见状,开口笑道:“现在离晚膳还有一个多时辰,父亲不如小憩一回可好?”
太上皇却不同意。“太极宫好久没这么热闹了。我心里喜欢。况且我每日在太极宫,除了吃就是睡,也不差这一日。”
话音未落,不由自主地打了个打哈欠。
见状,平阳长公主与皇后相视一笑。平阳长公主又劝道:“我瞧着外头下雪了。让孩子们去外面玩雪罢?我们陪着父亲坐在殿中闲聊,耳边听着孩子们吵闹的声音,也很热闹。”
太上皇便笑道:“那我们便挪去廊下坐着罢。我也好久没看过孩子们玩闹赏雪了。”
平阳长公主不好再劝,只能笑着答应。且吩咐殿中的宫俾太监将一应取暖的坐榻、大氅、火盆儿与遮挡风雪的屏风搬至廊下铺陈妥当,平阳长公主与皇后一左一右搀扶太上皇至廊下,长辈们临廊赏雪,负责被赏兼玩闹的,自然是太子、卫王、薛衍和魏子期等人。
说是玩闹戏雪,其实只有真正的小孩子太子和卫王对此感兴趣。两个小人儿握雪成团你打我我打你,最后还呼喝着叫上了一群年纪相仿的小太监。
薛衍和魏子期站在一旁,一脸的兴趣缺缺。
薛衍是前世在东北老家见过玩雪的“大场面”,因而对此兴趣缺缺。至于魏子期……他不论什么时候什么场合,基本就这一套表情。
肃冬寒风萧瑟,且刚刚下过一场雪,天气越发冷将上来。西北风夹杂着残雪呼号而过,园内枯枝簌簌作响。薛衍有些受不住的低头拢了拢大氅,一个不防便被雪团兜头砸在脑袋上。
卫王庄焘手握雪团站在雪地里哈哈大笑,指着形容狼狈的薛衍说道:“叫你在旁傻傻站着,被打了罢?”
真正的凶手太子庄熙却状若无事的撇开头去,只眼角偷偷瞄着薛衍。
看的薛衍心中暗笑,饶是金尊玉贵,到底是小孩儿心性。
蹲下身子装作被砸的很疼。实则借由大氅的遮掩在底下偷偷握雪团。太子与卫王不知所以,面面相视后有些担忧的走上前来。还未来得及开口询问,便遭到了薛衍的接连重击——
少年时经常混迹于“战场”的薛衍非常有经验,男孩子们相约打雪仗,基本在“战前”就将弹药准备充足。谁还会打雪仗的时候现揉雪团,早被其他人砸蒙了好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