君少优得知城中百姓的心思后,不由计较起来。正所谓民心可用,为官者最忌民怨沸腾。如今西北战局紧张,君少优让一干灾民迁入城中居住,固然是为安全计,为大局着想。但也不能就此忽视城中百姓的心思。须知千里之堤毁于蚁穴,如今前方要打仗,他身为陛下亲命的赈灾大臣,倘或因一些小事闹得后方不稳,传将出去必被言官弹劾。
退一万步讲,就算他出身仕宦,不必在乎一些平民百姓的口舌。但那些灾民却是在西北土生土长,离不开根儿的。他君少优固然会在事成之后回京复命,却不能带走所有的灾民。邻里邻居的处着,总不好嫌隙不断。既然如此,莫不如此刻结一个善缘才是。
思及此处,君少优立刻找来城中县令并一干官员,笑言商议后,每人掏出五百钱置办些米面之物。由君少优亲自带着人,给灾民营帐附近的人家每户送去一斤米一斤面,并温颜寒暄几句诸如“麻烦辛苦”的话。那些人家欢欢喜喜得了米面东西,又见君少优身为钦差大臣,居然如此谦逊和蔼,他身后跟着的县官儿老爷们虽官威赫赫,但也不曾疾言厉色,怒斥众人。
如此一来,众多百姓心中不满立刻烟消云散。反而诚惶诚恐,感恩戴德起来。只说这京中来的官员果然好涵养,就连那些县官儿也都得了个“青天大老爷”的好名儿。当地官员原本是为了奉承君少优才行出此举,如今被百姓交口称赞一番,倒也是意外之喜。
君少优回转之后,又严令灾民平日不得滋扰邻居,如此以威震之,以利诱之,相互磨合一番,倒也相安无事。
君少优本意是为了不找麻烦,却没想到临回京之时,这些收了东西的百姓居然联合着灾民做了万民伞送与君少优。一时间君少优声名大振,就算错失了科举会试,也无人敢在背地非议。反而被陛下赞誉“能臣干吏,不似那等只会清谈之书生”,且于次年的恩科加试上高中榜首,一时间风头无两。不过此乃后事,暂且不提。
且说林惠将忽而扎灵堂杀人,自封单于,弑父杀母,虐杀子侄并带兵南下的消息以八百里加急的速度送入京中,立刻引起大褚王朝君臣上下的极致震惊。向来信奉仁义礼教的文官儒士立刻对忽而扎和北匈奴口诛笔伐,认为此等蛮夷,简直是丧尽天良,枉生为人。甚至不用君少优安排挑拨,就已气势汹汹请求陛下挥师北上,替天行道。
如此群臣激愤,朝野非议的浩大声讨,自然也传到了一直被拘禁在鸿胪寺的大王子克鲁耳中。这位自入京后就装聋作哑,死也不肯提及北匈奴内务的大王子在众人的八卦中得到了自己妻妾家人皆被杀害的消息。哀痛欲绝之下,终于顺从了君少优的计谋,开口向大褚请求帮助。他甚至咬破手指写了一封血书,恳请永乾帝能出兵讨伐忽而扎。
在亲族子嗣皆被杀害的情况下,大王子克鲁心中的仇恨终于战胜了对于整个北匈奴的责任。他已经顾不得什么引狼入室,养虎为患。他现在只想亲手斩下忽而扎的头颅,杀了忽而扎的亲眷儿女,以告祭自己亲眷儿女的在天之灵。
永乾帝雄才大略,乃是当世明君。自然也以开疆扩土为己任。他早已得了庄麟之密奏,自然有心借克鲁之名打入北匈奴之中。只是此前克鲁一直态度暧昧,不肯应从。如今克鲁受了亲眷儿女尽死的刺激,以血书上奏恳请大褚襄助,永乾帝乐得应允。并将血书传召天下,以正自己仁义之名,与此同时,自不忘下旨命西北众将出兵匈奴,讨伐此等丧尽天良之人。
而克鲁在哀痛欲绝之余,也不忘以自己大王子的身份写了一篇檄文讨伐忽而扎。文章中言明北匈奴虽是塞外游牧,沂水而居,并不似大褚一般尊崇礼仪教化。但孝敬父母,友悌兄弟乃是人之常伦。忽而扎身为北匈奴二王子,下毒谋害老单于,又为争夺大位而追杀兄长,致使克鲁身为人子,却不能在老父侍奉汤药。且凌、虐子侄,滥杀无辜,实不配继任单于。号召北匈奴各部落勇士皆挺身而出,讨伐这个不忠不孝,十恶不赦的魔鬼。
对于克鲁娘们兮兮的反抗方式,忽而扎嗤之以鼻,无动于衷。各个部落也慑于忽而扎残暴狠戾的行事作风而不敢有所异动。纵使克鲁的檄文情真意切,催人泪下,但也无法对抗忽而扎稍有不满便要坑杀一个部落的残忍举动。反正不论谁当单于,他们总得低着脑袋过日子,犯不着为别人抱不平而伤了自己。
见此情景,君少优终于明白忽而扎为何会在原形毕露后行如此丧尽天良之事,不过是震慑旁人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