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今重活一世,君少优还有机会弥补上一世的疏漏。还有机会报答这个呕心沥血教导自己读书进学的女人。不论沈青棉是真的身子虚弱重病缠身,还是有人从中作梗,君少优都不会允许前世的悲剧在自己眼前再一次发生。
想到这里,君少优有些感性的伸手握住沈青棉的手,开口笑道:“等到我在永安王府安顿妥当,便将阿娘接过去不断小住。有我在身边护着,定不会让旁人欺负阿娘。”
沈青棉忍俊不禁,摇头笑道:“傻小子又说混账话。你阿娘一日是护国公的姨娘,一辈子都是护国公的姨娘。你要是真那么做,首先你父亲就饶不了你。”
君少优听着沈青棉的话,莞尔一笑。他经历了上辈子一场轮回,虽然泰半时候都过的稀里糊涂。但某些规矩礼仪还是懂得的。虽说生了子嗣的姨娘不好离府,不过他自信以君瑞清的功利计较,只要自己能付得起代价,此事也并不是没有一点儿商量的余地。
想到这里,君少优心情甚好的说道:“阿娘,我好像从来都不知道阿娘以前的事情。甚至连阿娘喜欢什么都不知道。您不如现下跟我说说,等将来有机会了我也好着手安排。”
沈青棉微微一愣,旋即怅然说道:“都不知是哪年的老黄历了,还有什么可说的。”
君少优眉头一皱,颇为不甘,沈青棉却不想在这个话题上继续了。转而说道:“陛下下旨赐婚的事情,我在后院儿也有所耳闻。这么多年,我避着夫人的耳目暗中教导你读书进学,本想让你将来脱离国公府自己挣个前程。岂料世事无常,不想你竟有这般姻缘。不过读书能使人明理静气,就算不为仕途经济,多读些圣贤书也是好的。你切莫因此就自怨自艾,落了功课。”
君少优闻言,只觉得心中暖暖的。前世他刚刚穿越那会儿,于诗书方面并不甚精通,又没有资格入国子监进学,再加上杨黛眉刻意拦阻,科考温习之路走得十分艰苦。要不是沈青棉暗中悉心教导,再加上慢慢融合了前身的记忆,君少优恐怕真的会放弃科举寻找旁的捷径。因此君少优对沈青棉十分感激。
想到上一世自己的怀疑,君少优心中一动,压低了嗓音问道:“阿娘,你的汤药里面有没有被人动过手脚?”
沈青棉不动声色地垂下眼眸,皱眉叹道:“你从哪里听来的这种风言风语?别叫夫人知道你说过这些话,不然,又该起风波了。”
君少优想了想,开口说道:“阿娘,我的药里曾被人动过手脚。”
沈青棉抬眼看着君少优,沉默半晌,移开眼睛轻叹道:“不过是些君臣佐使配方上的玄虚,虽让人虚不受补,但并不会害了人命。也许对我儿来说,虚弱一些反而更安全。”
看到君少优眼中一闪而逝的惊讶,沈青棉伸手摩挲着君少优的脸颊,温颜说道:“木秀于林风必摧之。一个人的天资才干要跟他所处的环境和自保能力相匹配,否则便如小儿怀抱赤金于街上行走。匹夫无罪怀璧其罪,阿娘之前疏忽了。自你七岁那年无缘无故得了一场风寒,阿娘便晓得杨黛眉的心思。不过是不想让你有所建树,免得威胁到她亲生儿子的地位。所以这么多年阿娘叫你韬光隐晦,扮愚藏拙,不过是顺了她的意愿。只要你没有表现出太大的威胁,杨黛眉不会对你如何。毕竟,杨黛眉那样一个注重名声的人,不到万万不得已,不会肆无忌惮铤而走险,叫人知道她毒杀庶子的。”
“那阿娘呢?”君少优脱口问道:“阿娘是不是也晓得自己的汤药被人动了手脚,却从来不说。”
“我的事情与你的事情不同。正室与姬妾天生就是死敌,就算我本无意,她也不会眼睁睁看着我分了她丈夫的宠爱,因此不论她怎么对我我都不觉得奇怪。”沈青棉默然片刻,看着君少优一脸的惊疑,开口安抚道:“不过你放心,在没有绝对把握的时候,杨黛眉也不会把我怎么样的。我跟她相识大半辈子,这点儿成算还是有的。”
又道:“这些都是大人的事情,你们小孩子不必乱打听。你只需晓得若有一天阿娘真的去了,那也是阿娘心甘情愿,与人无尤。你也不必做些极端的事情扰了阿娘死后的清净。只要你能好好的活着,阿娘便是死也瞑目了。”
君少优神色茫然的看着沈青棉,女人的一举一动一如记忆中的娴静温婉,就连眸中的了然平静也跟记忆中没有差别。她依旧淡然跪坐于前,表情恬静安宁,可是君少优突然就觉得此时此刻的沈青棉郁郁不得释怀。那种自身体深处散发出的无望气息从娇小的身躯里漫延,使她看上去仿佛是一尊没了生命气息的绝美雕像,虽然活着,但已经没了魂魄。空空洞洞的,让人看着就觉伤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