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0章

无名之境 烟花令 3356 字 2022-09-04

孙福运低下头,岐羽顿时感觉声音离她特别近,就像贴在她耳边说的一样,她咬紧牙,一声不吭。

孙福运等了许久,忽地笑了一下,笑得很是苦涩。

“但是呢,凤柔感染后我忽然想明白了,还是有关系的。”

“我一直嫌凤柔是个麻烦,更懒得去照顾她,但听到她感染的那一刻,我真的恨不得把雨林里所有猴子都宰了。那时候我才意识到,在不在乎一个人,也许比想象中藏得更深。只有想保护她的时候,才会明白内心最真实的想法。”

“当我想通这一点后,我意识到凤柔的感染是一种惩罚。是对我破坏岛上规矩,把幽猴卖到岛外的惩罚。”孙福运抬起头,望向三楼空无一人的走廊,他听说凤柔就住在三楼,但依旧隔离着,他很想看一眼凤柔,哪怕隔着两层楼的距离,但走廊空荡荡的,不知道凤柔是不是睡了。

孙福运长叹一口气:“我觉得挺好笑的,镇上那么多人感染,偏偏你我没事。我问过许所长,他说这种事没什么道理,有人是易感染体质,还有人运气好。但我还是觉得这是就因果,也是惩罚。”

“做了错事就一定会受罚,就算侥幸,没有惩罚在你身上,也一定会惩罚在你在乎的人身上。”

孙福运忽地摁住岐羽的肩膀,吓得岐羽哭出声。

“凤柔就是对我的惩罚,顾医生呢?是对你的吗?”

第一百三十一章 尾声(九)

===================================

回到镇上,岐羽一头扎进里屋,除了熬药,其余时间就闷在屋里,弄得孙福运提心吊胆,生怕这小丫头又在谋划什么惊天动地的事。但一连好几天,岐羽都还算本分,熬药、吃饭、晒草药、然后就钻回里屋,孙福运偷瞄了好几回,见岐羽只是对着牛角杵发呆,一呆就是半宿,不知道在想什么。

孙福运明白,那牛角杵就是一根普通牛角,是婳临渊捣鼓出来蒙人的。婳临渊一个谎言说了一辈子,婳娘就跟着瞒了一辈子,临终前,这根破骨头又被交到了岐羽手上。现在岐羽拿它当个宝贝,日夜带着,孙福运看着心里不是滋味,总觉得这破骨头禁锢了几代人。

到了第四天,镇上出了一点乱子。岐羽的草药席子不知道被谁掀了,傍晚出屋收摊,才看见五爪藤、崖香散了一地。她木木地站了一会儿,一声不吭地跪在地上收拾。孙福运见岐羽小身板儿可怜兮兮的,气得大骂:哪个龟孙子欺负一小丫头!

他胡乱骂了几通,震得鸟雀都哆嗦,蒜仔才蹿到孙福运身后,扯着孙福运的袖口问:“孙叔,咱们镇上这传染病是岐羽弄的?”

孙福运吓得一激灵,没骂完的脏话全咽回肚子里。

“你瞎说什么?!”

“不是我说的,是尕子。尕子说是镇上的医生说的,他偷听到的。”

“放屁!”孙福运抬手就在蒜仔头上猛敲了一记,又长叹一口气,“尕子的老婆孩子都没了,心里不好过,说胡话呢,这你也信……”

“不是就不是嘛……骂我干嘛?”蒜仔揉着脑袋,心想尕子不仅没了老婆孩子,家里的牛也没了,孤零零一个人,着实可怜。有时候见他一个人对着空茅屋嘟哝,倒像是真的在说胡话。

孙福运当然不是故意骂蒜仔,就是一急就没好话。虽然这传染病和岐羽脱不开干系,但岐羽这丫头天生诡谲,捉摸不透,谁也不知道她为什么这么做,更不知道她还会做什么。现在镇上好不容易没人发病了,雨也停了,万一又闹起来,搅得天翻地覆,他真是怕了。

“骂你也是活该,”孙福运揪着蒜仔耳朵,“一个话都不会说的小丫头惹你了?是不是你掀了人家的药摊子?”

“不……不是我……”

“那是谁?”

蒜仔委屈极了,这他哪知道?他也是听到孙福运骂天骂地才来问问,结果平白无故挨揪,早知道就不问了。孙福运见蒜仔真的一问三不知,气得又踹了他一脚,又到镇子东找到尕子。

尕子本来就寡言少语,没了老婆孩子后更孤僻了,成天蓬头垢面,有时候会怔怔地往哨所跑,还没跑出镇子就被士兵拦住,又一个人缩回阴暗又潮湿的茅屋,几天不出门。

孙福运心疼他,揣了几片新鲜的烟叶,进了屋:“别成天不见天日的,也该出去透透气。”

尕子木木地坐在床头,头都不抬,孙福运掏了烟叶:“尝尝,提个神。”

尕子这才伸手,孙福运趁机在他身边坐下:“岐羽的药摊子是不是你掀的?”

尕子嚼着烟,嘟哝了一句,孙福运没听清,猜意思是他听说镇上这怪病和岐羽有关。他看着尕子的神情,说真格的,尕子要是认定传染病是岐羽干的,那就是天大的仇,可尕子既没嚷嚷,也没拿刀冲向岐羽,如果不是他生性软弱到不敢去质问一个孩子,那就是他也觉得这事儿荒唐。

孙福运忽然轻松了些,慢声慢气地说:“医生成天套着头套,是鼻子是眼都看不清,说话跟嘴里含了土葫芦似的,你还能听得清他们说什么?”

“我听着岐羽和猴子什么的。”尕子嘀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