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7章

无名之境 烟花令 2398 字 2022-09-04

“偷偷?”

“是啊,”医生压低声音,“昨天夜里忽然多了好多病患,许所长担心疫情蔓延,下令挨家挨户排查,结果有一对母女,女儿死活不肯来哨所,说尕子的女人和胖崽子就是在哨所死的,母亲也听女儿的,我们一靠近,她俩就又哭又咬,弄得全镇的人都出来看热闹,还说我们硬抢人……”医生愁眉苦脸,说抬回来的是一对小夫妻,发现的时候都昏迷不醒了,趁没人注意偷偷抬出来的,他望着被抬远的担架,焦急又气愤:“先别说这个了!许所长叫你呢!说镇上缺人手,叫你赶快去!”

顾长愿回头,见平头正朝他招手,只得松开医生,揣好何一明给的诊疗方案,跳上车。平头一路开得极快,皮卡轧过树枝和碎石,像在绝境里奔逃的巨兽。

车里漫着浓浓的消毒水味,又不停地来回颠簸,海风带着腥气直扑入鼻,让顾长愿头晕脑胀,胃酸止不住上涌,他捂着嘴,把酸水咽回肚里。

临近镇上,一股浓郁的烟味扑来,士兵抱着染血的被褥和衣服跑出镇子口,扔进巨坑里一一焚烧,黑烟像无限伸展的幕布,遮住欲亮的天空。顾长愿抻长脖子,见镇子里乱哄哄的,有人乱跑,有人尖叫,镇子中央的篝火不知道被谁点燃,凶猛地燃着。

“怎么回事?”顾长愿焦急。

“发病的人太多,镇上闹起来了。”平头一脚将油门踩到底,冲了进去。

第一百一十八章 终局(十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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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安是从昨天傍晚滋生的。

傍晚,镇上出现了三例疑似病患,三人症状相同,先是头晕、高烧、想呕吐却吐不出东西,像是有岩浆在胃里翻搅,到了晚上,身子越发虚弱、眼睛胀痛、眼珠像是要从眼眶里跳出来,有人瑟瑟躲在屋里,却被家人赶出屋。许培文赶到镇上时,士兵和医生正在和一个女人拉扯。

“不要,不要拉我!”

“别怕,只是带你去看病。”

“我没病,我没病……”女人疯癫颠跑回屋,却被紧闭的屋门拦住,屋里传来男人的叫骂声,“别进来!滚出去!别传染我!”

“不,不……让我进屋……”女人撕扯着门帘,哭得上气不接下气。

许培文叹了一口气,蹲在女人面前:“你别激动,先让我们看看……”只可惜女人丝毫不听,跪在地上又叫又骂,几近昏厥。许培文无奈,叫来医生,在她晕倒的前一秒把她抬上担架。

“这是今晚第三个发病的了。”高瞻说。

高频率的病发预示着疫情到了爆发期,接下来病患只会更多。

许培文皱眉:“不能干等,挨家挨户排查吧。”

高瞻应声,指挥士兵兵分四路,从镇子东南西北角逐户检查。他跳上车顶,举起喇叭大喊:“镇上出现了新病例,但大家不要慌,更不要害怕,我们会挨家挨户排查,请大家配合!有头晕、发热、流血症状的,请立刻告诉我们,不要隐瞒、不要躲在屋里、尤其是有出血症状的,不要和其他人亲密接触,都到帐篷这里来!再说一遍,不要怕,请相信我们!一旦发病,不要躲在屋里,立马来找我们!”

喊声像阴霾笼罩在镇子上空,混着时远时近的海浪声,沉闷又诡异,家家户户门窗紧闭,微弱的烛光却从茅草和油布的缝隙里溜出来,暗示着屋里无人入睡。士兵和医生来回奔波,耳边除了高瞻的喊话声只有呼啸的风,即便如此依旧能感受到无数道视线紧紧黏在身上,好像被人在暗处窥探着,透着一触即发的气息。

这一夜格外漫长,没多久又查出四例疑似,边庭走进婳娘的屋,见孙福运和岐羽都在堂屋,孙福运拨着炉火,岐羽静静坐在地上。

“还没睡?”

“外面吵成这样,怎么睡得着?”孙福运搁下拨火棍,“有什么要帮忙的?”

“暂时不用,”边庭测了孙福运的体温,又走向岐羽:“你怎么也不睡?”

岐羽怔怔望了边庭一会儿,似乎在想答案,又没吭声,乖乖把额头抵在体温枪前。两人体温正常,看上去没有发病的症状,令边庭松了一口气。

“没事就好,你俩好好休息,少和人接触,不舒服就说……”

他起身离开,却被孙福运叫住。

“等等,我跟你出去,看看有什么可以帮忙的。”

孙福运看向窗外,隐隐有一丝微光从窗沿泻进屋,不知不觉天都快亮了,高瞻喊了一整夜,声音沙哑。孙福运拍了拍岐羽,叮嘱:“我出去看看,你别乱跑。”

两人走出屋,远处天色微亮,连绵的山峦却被染了色,一半墨绿一半浅黄,静谧又安宁,世间纷扰都像是消失了,静到可以听见自己的心跳。两人被片刻宁静吸引,同时心生一丝恍惚。

边庭轻轻舒一口气,问:“小丫头怎么样?”

“谁知道,她又不说话。”孙福运嘀咕:“不是摆弄一屋子的草药,就是握着牛角杵发呆,不知道在想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