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人满脸写着难过和愤怒,朝婳临渊脸上啐了一口,走了。
“没事,没事。”婳临渊撑着婳娘站起来,安抚福春山:“要捡死去的同伴的东西,大家都不好受。”
像鸠占鹊巢的土匪,毫无人性。
福春山闷闷哼了声,他不知道该说什么,只好擦掉婳临渊脸上的涎水,安慰般的拍了拍他的肩膀。
除了褥子和火把,地上还散着不少猎枪和开山刀、长棍和斧子。福春山挑了一把长枪,试了试枪栓:“给你。”
婳临渊讪讪地笑笑:“我又不会用。”
“没事,我教你。”
婳临渊哭笑不得:“算了,我对这些太精巧的东西不太行……”
“给我一把,我会用。”
身后传来年轻的声音,福春山回头一看是成小久,他刚从乱蹄下捡回一条命,浑身破破烂烂,脸上青一块紫一块,但眼神沉着,没有了刚才的惊慌失措。
“也给我一把。”
接话的是成小久的媳妇,凤灵儿,虽然和成小久一样狼狈,但看得出脏兮兮的泥下盖着一张姣好的脸。先前他眼睁睁地看着成小久被疯牛拖走,哭得整张脸都快融了,现在泪痕还挂在脸上。
“别闹,你会用吗?打枪不是闹着玩的。”成小久喝道。
“你教我我就会。”凤灵儿噘着嘴,好看的女人生气都好看。
成小久:“你!!”
“行了,你要防身的话用这个。”福春山看凤灵儿眼神坚定,不像是胡搅蛮缠,挑了一把镰刀,拿在手上掂了掂,有点沉:“等会儿,我给你找一把轻的。”
“不用,就这个。”凤灵儿接过镰刀,牢牢捏在手里,和福春山道了谢。
两人拿着刀枪走远了,福春山隐隐听见成小久呵斥媳妇乱来,凤灵儿委屈,声音却很坚决:“我是你的媳妇,总不能除了哭什么都不会吧,我也要保护你。”
等队伍休整得差不多了,火把又一次燃起,人们晃晃悠悠地站起来,又朝着深山走去。算时间,应该过了中午,可天色暗得和夜晚没什么区别,没有太阳、只有黑云和狂风,岛屿摇晃得愈发厉害,到处都是哗哗啦啦树叶声。婳临渊没要福春山的枪,选了一根长棍做武器。
这一路,所有人都沉默着,不哭不闹也不交谈,连呼吸声都没有,脚步不紧不慢,两条腿机械地拖着,有种听天由命的悲壮。
整支队伍已经死了,死在了刚才鸟群和野兽的蹄爪之下。婳临渊一点都不怀疑,就算此时此刻海啸扑来,他们不会跑不会叫、不会哭闹和惊慌,只会站在原地,茫茫然地看着海水淹过头顶。
走了大约三个小时,地上野兽的尸体变多了,鬣狗压着瞪羚,血肉混在一起,肠子挂在肚子外面,悬崖绝壁高耸,山脚到了。
婳临渊疑惑地张望,在密密麻麻的南蛇藤背后找到一条山路。山路极细,一次只容一人通过,地上的野兽多半都是从这条路上被挤落下来摔死的。思忖间,又有鬣狗掉下来,砸在他面前,脑浆涂了一地,还有的摔瘸了,半死不活地堵在路口,被福春山砰一枪崩了脑袋。
“小心点,看紧老人孩子!一个一个上!”福春山踢开挡路的鬣狗尸体。
祭司们抡枪提刀地走在最前,清除着路上的碎石和乱枝,老人和孩子夹在中间,成小久和几个会使枪的守在队尾,防止再有野兽冲上来。
这一路走得艰难,山路又细又滑,有人崴了脚,眨眼的功夫就掉下山,如石沉大海,连个坠地的响儿都没有,其他人不哭不闹,默默捡了同伴的褥子继续上路;有老人走着走着犯了风寒,浑身滚烫,摇摇欲坠,只能由儿子背着,背着背着就咽了气,无声无息地去了,儿子不肯把老人丢在山路上,含着眼泪背着尸体继续往上;有人平日里看着粗犷、一副天不怕地不怕的模样,走着走着忽然双手一张,像一只飞鸟坠了下去;就这样,人越走越稀少,每一秒都会有人猝不及防地死去,活着的人埋着头只管上山,不说话也不张望,形若僵尸,好像经历了林中的浩劫,谁也没再发疯,又好像谁都发了疯。
走到一处折弯,雨水汇积成潭,婳娘忽然扯了扯婳临渊的袖口,前方豁然出现两条岔路。
婳临渊看了看地上的脚印:“往右。”
福春山:“左边有什么?”
婳临渊望向岔路尽头,藤蔓盘盘曲曲,什么也看不清:“不知道,等洪水退了再来看看吧,现在先上山。”
福春山心想也是,保命要紧,正要喊队伍右转,忽然改了主意:“离海啸还有多久?”
“怎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