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长愿叹气,“上次讨论你也听到了,” 他顿了顿,想起边庭曾单枪匹马冲进猴子堆,又说:“如果你想去抓,我不拦你,只是捡那些落单的猴子,看上去还算安全,但千万不能勉强,最重要的是不能受伤,一旦发现有发病的猴子,别急着抓,等大伙儿商量了再一起行动……”
边庭一声不吭地站着,静静地听他说,顾长愿顿时觉得自己像个啰嗦的老妈子,便打住了,掏了掏口袋,手一扬抛出一颗红毛丹:“给你。”
“又不是铁打的身体,特种兵也要按时吃饭。”顾长愿冲他一笑。
边庭稳稳接了,剥了壳含在嘴里,汁水粘在嘴角上,齿间湿润润的。
顾长愿仰着头看他,忽然觉得边庭还挺好看,不是出挑的好看,就是看着他,什么烦恼都烟消云散了,像看到阳光洒在澄碧湖面上。
“有没有人说过你很好看?”顾长愿忽然说。
边庭喉咙里咯噔一声,倏地就打了个嗝,他咽了口水下肚,不明所以地看向顾长愿,顾长愿歪着脑袋,笑盈盈地看着他。
“嗝……”
他又打了个嗝。
吃完红毛丹,边庭抹了嘴,站到顾长愿面前:“跟我来。”
顾长愿站起来:“去哪儿?”
边庭:“来。”
下了屋顶,边庭往哨所外走,他脚程快,走几步便停下来,顾长愿一步步跟着,没想到被带到了雨林里。
雨林还是闷不透风,但路好走多了,原本躺在路中央的灌木被挪走,泥坑里垫了芭蕉和棕榈的叶子,乱石堆上铺了杂草,边庭领着他,一路畅通无阻。
顾长愿心想边庭天没亮就出去了,难不成是来这儿铺路了?
“这是你弄的?”
边庭看了看四周,没说话,拉着顾长愿蹲在一棵三人粗的老树下,顾长愿脚底一滑,跌进一个坑里,只见树下掩着半米高的树洞,树根处被人挖了一个大坑,坑里铺了一层干净的棕榈叶,勉强能钻进去。他正觉得奇怪,忽听林外传来呲呲呲的声音,再一看,远处河面波光粼粼,太阳缓缓落在火山口上,乌瞎子闻光而动,纷纷从泥土和石缝里钻出来。
这一幕很是熟悉,顾长愿心中一凛:“你要做什么?”
“等会儿不管发生什么,别出来。”边庭说完,跑到另一棵树下,目光紧锁着河面。落日西斜,幽猴和乌瞎子又厮打起来,边庭潜伏在树后,把枪架在地上,屏息静气。幽猴的嘶吼在雨林里游荡,顾长愿心脏砰砰乱跳,大气都不敢出,目光来回在幽猴和边庭之间徘徊。
过了一阵子,年幼的幽猴败下阵来,被乌瞎子拖回岸边,天色转暗,乌瞎子退去,远处的猴群亦步亦趋地跟着,似乎要夺回受伤的幽猴,边庭手肘一抬,对着河岸就是一排扫射,稳稳地打在离猴群半米远的水面上,水花飞溅,像是被子弹激起的屏障,猴群齐齐往后退,边庭扬起腰间绳索,对着落败的幽猴一抛,三角锚嵌入泥土数寸,他手一扬,连泥带猴子一起拔了出来,奄奄一息的幽猴被甩到他面前。
边庭抬脚把幽猴勾到身后,手再一扬,又勾回一只!
边庭收了枪,从长裤口袋里掏出绷带,熟练地裹了幽猴的伤口,又绑了手脚和嘴,包裹起来,拎到顾长愿面前。
“收着。”边庭说完,又架起枪对着河滩连打数发,幽猴又一次受了惊吓,不再前进,尖叫着朝火山脚奔去。
边庭长吁一口气,扛起枪缚在背上,蹲在顾长愿面前:“我可以不受伤,这样抓猴子,不算冒险。”
“如果你需要,我每天都来弄。”他算过了,林里大概有六十多只幽猴,孙福运说幽猴只有晚上出来,其实不对,只要太阳照在火山口上,幽猴就会出来,这样每天日出和日落的时候他都有机会抓到幽猴,而且有了锚钩,不用靠近河岸就能把猴子勾出来。
边庭心中盘算着,那双清亮的眼睛落在顾长愿眼里,仿佛垂在叶尖、倔强地不肯滴到泥土里的晨露,干净得没有半分瑕疵。
“可惜没见着生病的猴子,我守了一早上,没有眼睛发红的。”
边庭有些郁闷,顾长愿却忍不住弯起嘴角,摸了摸他齐茬的寸头。
“谢了。”
边庭猛地垂了眼,一道红晕从耳根涨到脖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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奇塔姆洞:非洲埃尔贡山的一个山洞,埃博拉病毒起源地。
第十五章 初探(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