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窗边的红缦似起烟一般,扬在空中。
云倏瞳眸蓦然收缩,神色雪一样的空白。
他未曾想到,阿一闷在心底的想法竟是这般。
更没想到,他居然猜到了自己的别有目的……
红缦终究落了下来,尘埃落定一般。他脸上诧异与惶然的神色杂糅一团,灰影似的随之落下,悲伤的气息却同时涌上来了。
“我……”
他单薄的唇动了动,却发觉自己的声音无比艰涩,所受到的震撼,竟不比上辈子得知真相那一日浅。
阿一的质问竟是这般。
他所惧怕的阿一的后悔,在这一刻,被阿一眼底极深的委屈与埋怨压倒得体无完肤。他才明白,自己的惧怕是多么轻飘飘,在那张漂亮的脸上几乎摸不到影。
而他,与之相比,是多么不合格的一个爱人。
将心头话全部发泄出的衣轻飏,也从对方脸上得到了最后一句的答案,神色一时显得疲怠。
缓缓阖上眼睑,他声音轻得似一团雾:“你走吧。”
云倏亦是头脑一片混沌,慢慢起身,那股自厌的情绪与悲伤的气息,将他素来挺直的脊背压弯。
走出前回过头,望向红纱帐里的阿一。
时间在红缦外流逝,而帐中枯坐的身影似乎成了恒常,寂寞将这间房填满,云倏的心却空荡荡,永远留在了那人身上。
——
几日后的灯会如期而至,街市上灯火如烟,人声欢笑,将这层尘世的烟热热闹闹地送上天去。
衣轻飏便混杂人群中,本不必来,可前几日便来看过他们的准备,如今也没有理由不来。
吹盏牵着他的手,撒欢奔起来,扎着的俩丸子头一颤一颤,浮在脸上的笑容与花灯溶为一色。在衣轻飏观来,便如某种漂浮水面的光影,是眼下的他所艳羡的,也所融入不了的。
——老啦。
不得不叹口气,衣轻飏放开手:“你跑着吧,我走不动了。”
吹盏像看出他脸上笑意的虚浮,眨了眨眼,大声道:“那我去追前面的舞灯笼啦,爹爹一定要跟上啊!”
衣轻飏点点头。
袖手,一个人一步步走。
人群的光影自身边游动而过,花灯映着一张张笑脸,他便会想,原来快乐是这么简单,不过一场灯会,便让所有人都撒了欢。
而他的大师兄,从来不快乐。
衣轻飏从来没见他笑过。
他袖手停下脚步,仰起脸,今夜的月亮可真大。大到,似乎伸手便可触摸。可月下的人们终究清楚,这一轮明月不过假象,与外面的不是同一个。可当人们赋予其美好意义时,假的便也成了真的。
这是只属于他们的月亮。
欢笑声流动的人群,在路过他时自发绕过,像流水碰到一块硬石头。
也有人转身向硬石头发出邀请,衣轻飏笑了笑,摆摆手,道:“你们去吧,我走不动了。”
这时,空气里传来甜丝丝的气味,似有似无,衣轻飏别过头去,那街边小摊挂着“桂花酒酿红豆粥”的招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