秘境之东,密林深处,一声哭嚎。
“九七你娘!尽出馊主意!谁说把法器放进芥指就稳妥了的?!”
正是边跑边嚎的步九八。
“他娘进了秘境芥指都打不开!你让我空手接白刃?!”
叶九七紧跟他,逃得狼狈,脸色也不好看。
“进秘境前,我叫你先拿件趁手法器的。”
步九八更是一把辛酸泪:“我正要拿,谁叫哪个挨千刀的背后推我一把!”
叶九七:“别嚎了!我也正要拿,就被你个成事不足的推进来了!哭哭哭就知道哭,我还没处喊冤呢!”
身后追他们的百里陵听了都觉心酸。
“叶道友,步道友,别跑了,让在下给你们一个利落吧。”
只听步九八的哀转余音回荡林间,惊起一林子鸟雀。
“不——这么快就滚出去,二师姐会打断我的腿!”
这是他最后的倔犟。
二人身上只有一些符纸,早先便扔百里陵身上了,眼下法力没处消耗,全点在了跑路上,足以让百里陵追得够呛。
眼见是追不着那俩了。
百里陵停下脚步,深吸口气,甩出拂尘,准备着放大招。
捏诀间符文自脚下成环状,层层向外蔓延。一寸金光凝于拂尘,麈尾轻晃,于他举重若轻间正要落下——
一股山海之势的凛然剑意,陡然自四面八方而来,无孔不入地渗入。
何等滔天剑势!几与自然造化之力等同。
百里陵骇然睁大眼,只觉自己如同蝼蚁,好像在面对某种五行之外的大道,至纯至厚,其势如巨掌,紧箍他呼吸。
又如蚍蜉临于大树,蝼蚁临于浩劫前一般,只剩无能为力,连思考都忘记,脚下符文顷刻被这股剑势熄灭于无形。
还待茫然四顾,腰间玉牌便清脆一声碎了。
再睁眼时,头晕目眩,那股回忆起来仍两股战战的剑势已经消失,百里陵像终于回到水中的小鱼,急促地吸气呼气。
“大师兄!大师兄!您没事吧?”
百里陵吞咽了一下,茫然抬头,望着周围探来的关切脑袋。
“我这是……”
“这是秘境之外!”其他同在秘境之东的同门回忆起来仍是心惊,“不知道那股威压是谁触发了秘境的什么机关,人都没反应过来,一瞬间便离开秘境了。”
似乎没人相信,那是同为修士的人能散发的威压。
百里陵的感受则多了一层。他感受出那是剑意。
视线不自觉投向清都山那边。步九八正抱着司青岚腰哀嚎哭诉,叶聆风则似在说那股威压。
百里陵按下探究的目光。
不能怪他多心。只是一提起剑,他第一时间便想到了那位。
——
秘境之北。
吹盏抱着自己断掉的一根木胳膊,抱怨似的嘀咕。
“临时做的身体,果然不经用。”
一瘸一拐到那位女修士面前,吹盏弯下腰,语气不自觉添了些动容:“你不错。别人都当一场试炼,你却和我拼命。”
纳兰泱撑剑单膝跪地,衣袍多道血痕,额上那处豁口更让她看上去满脸是血,好不凄惨。
“我不晓得你为何这般认真。”吹盏拣起她的玉牌,在手中把玩似的转了转,脸色忽地沉下来,“我也没兴趣知道。”
玉牌应声捏碎。
“你有必须留下的理由,而我也有。”
——
“前辈有必须得到通天神树的理由?”
衣轻飏看向染霄子,目露恰到好处的疑惑。
这一路,他可算体会到了什么叫正大光明地狐假虎威。
跟在这位罗浮宫掌门身后,白捡了个大便宜,不用自己开路。往中心灵镜湖方向,秘境以西,神挡杀神佛挡杀佛。
染霄子又解决完一群可怜的“待宰羔羊”,忽转开话题道:“听说衣师侄颇爱写些逗趣话本?”
衣轻飏也不惊讶。定是步九八那个大嘴巴没事往外传的。
染霄子回望差不多拾掇齐整的秘境以西,逗乐般笑笑:“那今日我便班门弄斧,给师侄讲个故事如何?”
衣轻飏从善如流:“洗耳恭听。”
他见左右没事,还找了块大石头,随意拍了拍灰,无论是尊老还是爱幼,也该先请染霄子坐下。
“还是师侄你会享受。”染霄子也不客气了。其实,这种和蔼老奶奶般的神情挂在这张幼女脸上,怎么看怎么违和,衣轻飏渐渐地居然也能看惯。
染霄子缓缓开口:
“其实这故事也能追溯久远。和很多话本子一样,开头便是一句,很久很久以前……”
衣轻飏举手:“不能再具体点么?”
染霄子唔了一声,思忖片刻:“约摸是……谁还记这个啊?”她瞪了眼衣轻飏:“人活久了,会失去对时间的估算的。”
衣轻飏没有听者的自觉,本是习惯性地打岔,此时却怔了一下,眼前第一时间浮现出大师兄的脸。
晃神代入了,竟觉得染霄子这话颇有道理。
只听她接着道:“反正是很久很久以前,有那么个神仙。”
衣轻飏不喜神仙,略失兴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