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次日清晨,云倏先起,去院中练了会儿剑,擦净汗,又去玄天观的斋堂领了早饭回来。
四馒头,俩包子,一碗豆汁一碟咸菜。
云倏喝不惯豆汁那味儿,阿一倒是挺喜欢,概率是因为打小喝惯了。他拣个馒头吃了,去外面打来热水,沾湿帕子,一巴掌糊到赖到日上三竿的小孩脸上。
衣轻飏脸侧鬓发打湿一缕,仍还迷迷瞪瞪,被拉起上身,擦脸擦手,脸呈一种迷茫的仰天吊死状。
云倏熟练往他鼻尖一捏,“该起了。”
他松手,侧身去拧帕子,衣轻飏便朝前直直倒下,额头贴云倏背上,还往上挪了挪蹭一蹭。
大师兄便认出他伪装,侧过脖颈拍他脸颊,“醒了就别赖床上了,吃点东西。”
衣轻飏深吸一口气。
有气无力:“哦……”
小孩长大了就这点不好。
若是小时候,云倏用跟他在这儿废这么多话?早一手提溜起他,该吃饭吃饭,该练剑练剑。
长大了,就不好提溜了,云倏只得半哄半威胁的:“阿一,快些起床,等会儿我还得进宫一趟。”
衣轻飏耳朵灵敏竖起,终于舍得从温柔乡里抻直脖子,“什么?又要进宫?”
“昨夜约好,今日再进宫一趟,为皇帝驱邪破灾。”大师兄说得一板一眼的。
衣轻飏睁着一双漂亮眼睛,与大师兄对视片刻,火速起身穿鞋换衣。
云倏问:“这是怎么?”
衣轻飏洗了手,拿起块馒头,顺手掰给大师兄一半,叼着另一半匆匆捆头发,“我也要去!”
云倏想说些什么,可又顿住。
衣轻飏坐桌前,仰头看他:“宫里皇帝噩梦缠身一事,也是和障有关吧大师兄?”
“嗯。”
衣轻飏捆好头发一下站起身,贴到云倏跟前,刚醒时声音还有点哑,却落地干脆:“所以,我也得去。不能仅靠大师兄一个。”
云倏眼底滑过轻动的光,想起昨夜他说过的话。
“可以。”他点头,“但你得答应我。”
“什么?”衣轻飏紧跟着问,不给他的话留空出的间隙。
云倏摸他头发,轻捋了捋,垂眸专注,“若是进了障,所见之人、所遇之事,皆为过去。我们的目的,只是取得神器。其中之景象,绝不会影响当下的我们,阿一,可以做到吗?”
衣轻飏弯起眉眼,保证:“我可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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余西河他们昨夜也拟了刺杀计划。
一是让七殿下找个借口,与师门中人混入宫中,为元初帝做法事。借做法事之余,稍稍动下手脚送他上西天就行。
衣轻飏听了,没全听。
二是他们借祭天大典刺杀皇帝。成则万事大吉,即使不成,把祭天大典搅个天翻地覆也是他们乐见其成的。
衣轻飏劝了,但没人听。
找不找得到七殿下,其实对这些前朝老臣的计划没有丝毫影响。衣轻飏觉得,他们筹谋已久,明知必败,献的忠心全是给已死的人。无论是否找到活人,这项给死人殉葬的行动都不会终止。
唯一的区别是,找到七殿下,他们更有脸下黄泉而已。
当然不排除刺杀成功的可能。元初帝无子女,也无兄弟,他一死,底下旧日的起义军将领必定大乱,余西河等人也好浑水摸鱼,扶持七殿下上位。
但这个扶持,对于无兵权、空有号召力的这些大儒们来说,可以预见的十分艰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