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投中几个,这帮孙子今天太猛了。”男生一脸讷讷。
“下来,换我。”池修雨随手把昂贵的背包甩在角落,脱下外套。
少年抽条的骨架已初具成年人的轮廓,肩膀宽阔却没有粗鲁的厚重感,肌肉劲瘦而不到夸张的地步,凸起的青筋顺着手背蔓延,很有力量感。
池修雨向来很有一心二用的本事,比如上数学课一边看球赛一边解决压轴大题,又比如一边在篮球场上猛夺分,一边心里想着姜离忧。
心浮气躁,他手下就没怎么留情,本来以带新成员为主的球赛,变成了一场单方面的虐菜,新成员们苦不堪言,偷偷问副队:“队长这是怎么了?吃炸/药了他?您可救救孩子吧,孩子的自信心快被打击成玻璃渣了。”
被换下来喝了两个小时西北风的副队一脸高深莫测:“夫妻感情不和,旁人莫要掺和,不然下场如我。”
还颇为押韵。
池修雨体力极好,几个小时下来,渐渐有人跟不上,报告退出。池修雨点点头同意,自己去背包里拿水喝。
有几个学生,男男女女都有,站在篮球场边几个小时,就是为了给他递一瓶水,但池修雨半个眼神都没给,喝完水又回到篮球场,热切的视线从期待转为失望,徒留一地心碎。
“队长真受欢迎。”新队员羡慕又佩服。
“人家长得好,这是天然福利。”副队拍了拍他的肩,“这才哪到哪,以前还有一些很变态的追求者,连队长喝过的水瓶盖子都要捡嘞。”
众人齐齐陷入回忆,似乎,好像,貌似,那个连池修雨喝过的瓶盖都要捡的变态——就是他们的小嫂子来着?
不知不觉,天色入暮,黄昏暗淡,太阳浸泡在血一般的落霞里,倾斜的红光将篮球架的影子拉得很长。
“队长,那我们走了?明天见。”
男生们三三俩俩地告别,池修雨漫不经心地应了声,继续在原地投篮。
人终于走了。
篮球在空中划出一道完美的弧线,精准地落进球框之中,最后砸在地上,不甘寂寞地跳了两下。
池修雨撇了撇嘴,没意思。
有人没人都没意思,打不打篮球也没意思。他的心不在这里,做什么都是在伪装。伪装成应该正常的自己。
这个时间了,他又不在自习室看着,姜离忧肯定早就走了。至于七张卷子?池修雨就没指望他乖乖做完过。
他去车棚推了自行车回家。池家曾经提过派司机接送,但池修雨最讨厌被管束,有权有势的富二代身份更会无意间拉开和同龄人的隔阂,他自己在有意识避免这些,平常都会和朋友回家,不过今天实在太晚了。朋友都已经走了。
回到家中,他把自行车停在后院花园。管家开了门,本想问“少爷,今天如何?”,但见他神色,就默默地把话咽了下去,转而地给他递了一杯温水。
他懂少爷这个神色,是心里有事。父母本位的缺失让豪门名义上的独子过早失去了当小孩的权利,池修雨从小学二年级起就知道不是什么事都可以往家里说。
父亲又在应酬,母亲要么是回娘家诉苦,要么是和其他富太太约着去逛街了,屋子里冷冷清清,没什么人味儿,就连他那便宜弟弟也已经消失很多天了。
喝完半杯温水,他去淋浴间洗了把脸,然后去客厅打开了游戏机。
管家征得他的许可,把饭菜端上桌。池修雨极端沉默地打完一局,蓦地摔了游戏手柄,也没打招呼,拿起车钥匙一声不吭地出了门。
他这次是骑的自己的车。
宝马1000rr,一款车身流畅得像豹子一样的机车。池修雨俯低身子,机车低沉咆哮着越过原野,小路两边是青黄不接的麦苗,原野上有一座高塔,被秋季傍晚烟蓝色的雾气笼罩,在视野里由远及近。
风从领口灌进来,冷针一般刺痛。他心中有种茫茫然的焦急,像要去赶赴一场不曾被知晓就要落幕的约会。
当他赶到银秋私立的校门口时,天空已经彻底被夜幕占据。血红的落日被黑暗包裹,最后一丝余晖即将消散。
这个时候的校园是很有几分可怕的,树影憧憧,好似鬼影,又像某种不详的预言。
池修雨摘下头盔抱在手臂里,一步步向自习室里走去。
自习室里竟然还亮着灯,白炽灯的光从窗户里泄出来,他的心跳不受克制地加快几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