宴朔出手掀起了挡住师尊的帽边,先出口执意又问了一遍:“师尊在担心何物?”
他这番动作行云流水又快又猛,至少铎曜又没防住,轻抬起的眉眼中染上讶色,抬起就撞入了宴朔漆黑幽深的瞳眸中,将青年眸底深处那点紧张神情看了个清楚。
宴朔掀起时不经意间带起对方的一缕青丝,垂落时在铎曜长睫上轻勾稍显妖态,清澈眼眸给人淡漠清艳之感,但宴朔偏生在其中看到一捧水意般的温柔,他还未做反应,旁人却是微愣。
齐川站的远,其他凡人站得更远,帽边遮掩之下只能勉强看见个脸部轮廓。
模糊不清的脸部轮廓却带给他们一种莫名的吸引力,他们的视线堪比最小的毛笔细心描摹绝世名作般耐心又不舍。
他生得定然好看极了。
齐川心神微恍着,脚下忍不住动作向前跨出一步,想要追寻着那抹惊艳感看个清楚。
但第二步来不及迈出,俊美逼人气势凌人的青年眸中掺着寒意便朝他冷冷看了过来,莫大的寒凉包住了方才还滚热的心口,凉意直刺头皮。齐川面色如常,脚下那个步子却是怎么也迈不出第二步了。
他看着青年手上动作小心轻柔又如昨日细心挡住了那人的面容,心内泛出淡淡的苦意。
铎曜扣住宴朔手腕,那处沾染了血迹,又被他揉成一片粉色不仔细看就会无视的手指指尖正扣在宴朔的腕间,控制了青年下一步的动作。
他发现近几日宴朔行事越发情绪化了,而面对自己时对方身上说不清的感觉在日益加重,倒像是放肆许多。
铎曜紧抿住的唇经由青年这么一番莫名举动后松了弧度,不至于多么放松但比先前缓和许多。
他放下扣住青年的手,淡道:“不可放肆。”
这么一句话从他口中出来毫无力道可言,换作旁人当成软语反复回味也不无可能。
可偏师尊自己每次都毫无察觉。
宴朔心口软得不可思议,他心知师尊面对自己时有着师尊自己都未曾发现的高容忍性,而他每次都在仗着这个容忍度无声越线。
就像现在,宴朔心情舒畅地撇了一眼不知作何神色勉强撑住镇定的凌游,待他复杂看过来时,唇角微扬就是温和笑容。
可这次,凌游面上笑意却很难维持不变,他嘴上张合几次,想要对师叔说些什么,又无声咽下了。
铎曜没察觉到两人之间暗处的汹涌,转身看向了那名叫齐川的凡人,语调疏淡:“我等有事想要拜托齐公子,不知……”
齐川抓住这个机会,几步就站到了铎曜身前,没有冒犯的意思,停在合适的位置就笑道:“能帮到公子们,是我的荣幸。”
听出对方话里意思讲自己与凌游等人视作同辈铎曜一时微默,但也没多作解释,姑且应下了。
齐川方向是侧对于铎曜的,随着眼前这人紧致流畅的下颌线颔首时的优美弧度,他感到些愉悦。
因为能帮上这人,就算是仙人也会攀上点关系吧。
宴朔对人无感,对事无趣,比起灭世他更像是厌世。
再浓烈的恨在前世一切归于虚无后也很难再有一模一样的情感,他重归这个世界,每一处都会激起他的厌恨,与这个世界同归虚无已经是他所能给予的最大宽容。
不用经历绝望,不用在自我催眠去牺牲,也不用看着这个世界一点点走向崩坏,只不过将世界的命运向前提了几十年而已。
对于那些一无所知的人们,这已经是最好的结局。
但这不代表宴朔心胸宽广到一点都不介意前世的事,他对着言语举止都看似从容,但实则在悄然献着殷勤的齐川笑了下。
猩红唇角不带温度地扬起,宛如鬼怪无声露出獠牙,迸发出令人心骇的危险感来。
齐川忍不住向后退了一步。
宴朔却微着眉侧首,避开了外人看不见的怨气,那抹怨气脱离了齐川,直奔他而来。
怨气擦过脸侧,宴朔眸中厌意闪过,弹指一道灵力出手瞬间就打散了那令他不喜的怨气,随后抬手擦了下脸。
很普通的一个举动却像吓到了齐川一般使其面上失色连退几步,最后停住脚步还是一副失魂神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