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青文才十四,身子骨还没硬,其实没啥大力气,亏得女人又瘦又轻,地方离的也不远,要不然可就费力了。
他们趟着雪到了窝子那里,一开门就看到里面好几张焦急的脸,那些人一看女人被背回来,脸色大变,连忙上前把人接回来。
女人哭着说官兵不理睬,里头的人俱是一脸绝望,哭嚎道:“没想到我孙昌抚会落到今天这步田地,浩儿被我这个爹牵累至此,我还在这苟且偷生,我儿为了我……”
“你这丫头可真是莽撞,大黑天敢偷跑出去,我看你、你是想要急死娘啊你!”中年妇人哭的眼睛都肿成了一条缝,“你哥已经这般,你再有个三长两短,你让爹和娘怎么活啊!”
李青卓往里挤,打断道:“病人在哪儿?”
那些人愣怔了半天,有人伸手指了指火堆旁的一团隆起,李青卓便径自走了过去。
李青文跟在后头,解释道:“我二哥是在医馆做学徒的,虽然还不是大夫,总比你们在这干着急强,让他给瞧一瞧。”
这些人本来都已经听天由命了,没想到事情突然有了转机,有几个年轻的立刻跪倒在地,激动道:“诸位的大恩大德,我们孙家没齿难忘。”
“现在还不知道能不能看好,别高兴的太早。”李青卓道:“他如何病的,你们仔细说一说。”
孙家人一股脑的上去,李青文默默的站在原地,他总觉得二哥治病的时候有点冷酷无情……
一边号脉一边听他们说着症状,然后李青卓把周遭的人赶远了些,从包里掏出一个布褡裢,取下里面扎的银针。
看着光亮中的细针,李青文身上不自觉的起了一层疙瘩,抱着胳膊想,这里头也冷了吧。
在几声惊呼中,李青卓从银针从病人身上挑出一根白色丝线样的东西,一连七八条,躺着的人身体一震,长出了一口气。
孙家人一看这般,连忙拱手道谢,李青卓道:“你们这太冷了,住久了身体禁不住,得寻个暖和的地方才好。”
听他这样一说,李青文才察觉到,刚才着急救人,没注意到这里面冰窖一般。
孙家人苦着脸,道:“恩人说的是,可那些官兵才不管我们死活,我们自己并不会盖房子……”
李青卓想了想,道:“先把病人抬到我们那里去,其他的明日再说。”
孙家人自无不可,又是千恩万谢。
来时的火把已经点不着了,回去时一帮人摸着黑。
蒋立平他们走后,许多东西还留在这里,不好让外人随便住进来,只让病人躺在李青文这,李青文自己去江淙空着的铺盖那里。
孙家人不能留下,有点不放心,但李青卓已经出手救人,他们感念恩情,也就听从吩咐。
折腾这么一下,没过多久天就亮了,病人已经醒了,虽然有点虚弱,但走路没甚问题,起来后给李青卓磕头。
没一会儿,孙家人过来,看到儿子孙永浩好了,喜的落泪不止。
李青文突然觉得,他二哥放弃学医去读书,可能是件憾事,救人也是重要的事情啊。
不过这种事情谁可惜也没有用,终究还是要看他本人更想要做啥。
从前只是见过,并无深交,现在出了这档子事,孙家人把李青卓当做救命恩人,便说起了他们被流放之事。
孙永浩的爹孙昌抚曾任三管大夫,是个从五品的散官,得罪了朝中大臣,故被流放至此,至于如何得罪人,孙昌抚摇头不愿意说,“如今沦落这地步,并非我好脸面,只是不想给恩公找麻烦。”
他不说,李家人也不问,只是提及他们应该把住处修缮一番,要不这个冬天可不好熬。
孙家人一听,都是一脸苦笑,要说读书题字,作诗吟曲,他们倒在行,可不会弄这些下力气的粗活。
李家四个对读书人不自觉的尊敬,闻言便要帮一把。
昨天晚上黑着,看不真切,白天再去,发现他们住的地方不比马厩旁边强啥,半截在地下,地上各种木头搭成一个三角形,可不就是个地窨子。
这地窨子倒是不透风,只是他们弄不到禁烧的柴禾,只靠着枯草和灌木烧的很快,热一阵就成了灰烬,那点暖意很快就在地窨子里面散的一干二净。
好被褥够厚,要不然他们一家人可捱不了这么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