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牺牲的时候，在位的小皇帝与顾三千差不多大，牧临对他印象不错。小皇帝性格挺好，总是笑眯眯的，人也很谦虚。牧临还记得，就算他们跟王万山斗得最狠的时候，那小孩日常见到他也会笑着打招呼。

牧临心里知道不能从外在判断一个政治家的想法，但是所谓伸手不打笑脸人，他对皇帝终究无法产生太大敌意。而且分立两个政权互相牵制是伽马星的传统，就算现在的皇帝倒下，还会有新皇帝上台，所以牧临并没有痛恨皇权中的某一个人。

皇帝是伽马星“尊贵”的象征，总统则握有实权，两边产生争斗就理所当然了。

顾三千是将军府出来的人，当然也是总统一派，而且由于牧临的原因，他算是总统派比较头铁的一股势力，若皇帝想夺取政权，肯定要对付顾三千。

梦里面顾三千特别惨，被政敌抓住了之后，关在监狱里百般折磨，十八般刑具都往他身上招呼。偏偏顾三千死活不肯松口，更加不肯投降，于是被整得很凄惨。

牧临这几天虽然动不动就被顾三千气个半死，但是他终究是自己疼爱的孩子，当然不会真的责怪他，这个梦做得牧临都快背过气儿去了。他急得大喊，我怎么教你的，要会变通，会变通！不要逞口舌之快。你叔叔我都死了，用不着为总统做到这种地步！

牧临实在想不明白为什么梦里的自己会说出这种话，或许因为他活着的时候双方争斗还没有这么激烈，双方虽是两派，但也都效忠国家，也或许，他只是单纯心疼顾三千。

然而这时，被挂在十字架上的顾三千却忽然抬起头，直直朝牧临望过来，说，叔叔，真的么？我背叛总统你也不会生气？

牧临见他满脸都是鲜血，也顾不上其他，急忙道，不生气，我们效忠的是国家，而不是某个领导人。

顾三千还没来得及说话，站在一旁的人就开口，说，叛徒必须死，然后一刀捅jin了顾三千的心脏。

牧临吓出一身冷汗，猛地睁开眼，盯着天花板看了好久，才慢慢从梦中的情绪里抽离出来。但是梦醒了，心中惊悸却久久没能平复下来，梦里顾三千盯着他问是否自己背叛了也不会生气时，眼神认真得令他心惊，就好像他真的打算要叛变似的。

只是，人家都说日有所思夜有所梦，顾三千从来没在他面前表现出要背叛总统的意图，他怎么会忽然做这种梦？

牧临坐在窗前发了一会儿呆，忽然见从门外走进来一个穿着棕色衣服的人，用帽子遮着脸，看不清长相，由两个警卫员带着往主屋的方向走去。牧临看不清那个人的长相，却看见他袖子里面露出一段明黄色的包边。

那是皇室的打扮……怎么这个时候就有皇帝那边的人上门了？照他们跟皇帝的关系，能在婚礼上出现一下，都算给面子了。

牧临下意识问：“……那个人是谁？”

女佣顺着牧临的视线看过去，但是那人正好进入视线盲区，女佣没看到那人的样子。

她摇摇头：“没看到啊。”

牧临皱了皱眉头：“今天有什么特殊的客人要来这里吗？”

女佣想了半天，还是摇头：“最近几天有很多客人来府中道贺，特殊的……是指什么？”

牧临想了半天，慢慢摇摇头——算了，一个女佣能知道什么。

也或许是他想太多，才会这么疑神疑鬼，他只是担心处于权力漩涡中的顾三千吧。梦境本身就没有逻辑可言，顾三千都打算妥协投诚了，怎么会被皇帝的人一刀杀死。

……

………

不行，越想越担心，虽然现在顾三千跟他关系紧张，牧临却不能对他置之不理，不管这梦有没有寓意，他都得提醒提醒顾三千，他可不想他大侄子死于政治斗争，至少得弄明白刚刚那个人到底是谁。

可是他又出不去……

牧临忽然抬起头：“对了，该吃晚饭了吧？”

一旁的女佣愣了愣，点头道：“您是不是饿了？我这就去厨房看看。”

牧临笑了笑：“去吧，看见顾将军的话，就请他过来跟我一起吃晚饭。”

他必须见顾三千一面，能探听到点消息也好。

牧临在屋里等着，但是去端晚饭的女佣再进来时，却不是之前照顾他的那个。换了个圆脸的，看着倒是挺亲切……不过为什么换人呢？

牧临疑惑问道：“之前不是你给我送饭的，怎么换人了？”

女佣愣了愣，支吾着说不出话：“这……”

牧临吃饭的动作顿了一下，心中猜测——这么犹豫，那八成是跟顾三千有关。他转了转眼珠，把筷子放下，朝她微笑一下：“没事，你说就好，我不会告诉将军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