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吃了。”林小冬趁机把管家来找他的事情讲了一遍,顾星斋沉默片刻,从书房上锁的柜子里拿出一本厚厚的陈年账本递给他:“你看看这个。”

林小冬接过来简略地扫了一眼,发现这是一本记录着近十年府上开支的详细账本,他懒得看,干脆就让系统直接扫描了一遍,发现其中的出入已经大到记账人连掩饰都懒得掩饰了——一枚鸡蛋记三两银子,他当自己是慈禧太后吗!?

“这账本,你是从哪儿来的?”

他可不觉得这么重要的东西管家会随便交给顾星斋。

“我父亲虽卧床多年,但也不是老糊涂了,”顾星斋平静道,“那姓赵的欺上瞒下,干的事情他都看在眼里,只不过是心有余而力不足,想等我回来再做处置,可惜……”

提起顾老爷的死,男人脸上也不禁露出了黯然懊悔的神情。

“这么多年,你一直在外游历,师父就没让你回来看看吗?”林小冬也挺奇怪的,按理说顾星斋不该是这样的人啊,“还是说你们师门有规定,比如说出师前不得和家人联系之类的?”

“你是话本看多了吧,”顾星斋叹气,“哪门哪派都不会有这样不人道的规定的。只是三年前我跟着师父一起上京为某位大官做法事,说是除孽障,但谁也没料到一除就是三年。等上百位除魔人出关后,还活着的十不存一,我和师父也元气大伤,刚修养不过几天就接到了父亲病危的来信,紧赶慢赶回到清榭镇,没想到,最后还是晚了一步。”

“……怪不得。”

林小冬心道难怪当初在灵堂第一次见顾星斋,男人的脸色比起躺在棺材里的顾老爷也好不了多少了,也就最近才有个人样。

不过,究竟是怎样厉害的孽障,居然能困住上百位除魔人整整三年,甚至还让他们损伤过半?

顾星斋只是瞥了林小冬一眼就知道他在想什么。

但那三年发生的事情实在是太过离奇,就算他说出去,估计也不会有人相信的。

这大千世界中,人终究是万物灵长,就像魅魔明明是以人类阳气为生,却总是被除魔人追捕猎杀艰难求生一样,再厉害的孽障,也不可能做到以一己之力硬刚各大派最顶尖的除魔人。

然而,第一年顾星斋亲眼目睹了无数除魔人陨落,彻底打破了他十几年树立的世界观;

第二年,他的内心早已对此麻木,甚至做好了随时牺牲的准备;

第三年,濒死之际,顾星斋终于发现了他们一直对付的“孽障”的真相——

那根本不是什么孽障,而是一条垂死的龙脉。

那位京都的官员请他们这些除魔人过来,根本就是想用他们的命,去填补那岌岌可危的王朝气运!

可逆天改命之事,自古多少能人异士都难以为继?

改朝换代,龙脉更替,自古有之,前辈们早已知晓了真相,却因惦念身后那数万万黎民百姓的性命,不敢轻易退缩,最终牺牲在了这件根本毫无意义的事情上。

顾星斋想起当时惨烈的场景,攥紧的拳头都在情不自禁地颤抖。

最后一年,他和师父虽然侥幸苟活下来,但师父却因为上了年纪,重伤后一身功力尽废,估计也撑不了几年了;而其他各门各派更是凄惨,掌门宗主长老们几乎全部战死,剩下的,就只有被勒令留在后方支援的年轻一代。

就算师叔他们走的毫无牵挂,说华夏传承未绝,自有后来人生生不息,顾星斋却无论如何也咽不下这口气。

如果不是那个京都的官员,如果不是因为他……那些前辈们也不会死!

“你还好吗?”

顾星斋猛地回过神来。

青年俯下身来,一脸关切地俯身望着他,温热的手掌轻轻覆在他的拳头上,像是某种无声的宽慰。

林小冬虽然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但见顾星斋露出这么一副隐忍的表情,应该是想到了不太美妙的回忆,再联想一下这个时代人命如草芥的现状,便基本明白了个七七八八。

说实话,对于这种事情,他也不知道该如何安慰,只能努力找个别的话题转移一下男人的注意力:“对了,我刚才想到一个好办法,咱们可以用偷梁换柱打那个姓赵的一个措手不及!”

顾星斋缓缓呼出一口气,揽住他的腰,把林小冬抱到腿上,安静地听他叽叽呱呱憋坏点子,只觉得内心的郁结慢慢散开,取而代之的是一股淡淡的充实暖意。而且这种感觉,似乎还有些似曾相识……

一丝违和感从他心头掠过。

他之前,难道也曾用这样的姿势抱过什么人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