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人站在车灯笼罩出的光晕里,车内的司机虽然不会直勾勾盯着看,但毕竟也属于半公开场合,江行止没做过分亲昵的举动,只伸手在谢云书肩膀重重搭了下,语气里的哀怨快要凝成水珠滴出来。

谢云书反握住江行止的手腕,轻笑道:“刚一路上是谁跟我保证他会做个又乖又听话又大度又体贴人的绝世好男朋友?”

江行止在车灯切出的光线里看到谢云书略显憔悴的神态,谢云书昨晚没睡好,白天又紧锣密鼓上了一天课,铁打的人都要扛不住,江行止心疼得不行,但他唯一能做的就是放谢云书尽早回家去。

江行止摸了摸他的眼睑,轻声道:“晚上好好休息,今天就别跟裴小狗谈话了,什么时候谈都一样。”

谢云书点点头:“我看情况。”

江行止忽然想到一个问题:“你今晚不会要打地铺吧?马上十月了,最近降温得厉害,你不要睡地上。”

“怎么会?我妈给我准备了张折叠床,睡得舒服着呢!”谢云书看出江行止强自压下了一些话,以为他是顾虑裴寂,思忖着道,“我不知道怎么跟你解释裴寂这个人,但我这么对他,纯粹是因为……”

“我知道。”江行止却低声打断他。

“你知道?”谢云书微讶,目光在江行止深邃的眉目间穿梭,又有些惊疑不定,“你知道什么?”

江行止的眼睛在明亮的灯光下有种乌沉沉的光泽,伴随着他徐徐缓缓的声音,分外安定人心:“我知道你对他好可能会有很多的因素,但绝不会是有嗳眛成分的那一种,你说你喜欢我,你就一定只喜欢我,你这个人就是这样。”

仿佛有种不轻不重的力道在心口陡然一撞,谢云书流连在江行止脸上的视线微微凝定,他笑了起来。

他看过江行止很多个面,不管是小白花还是小黑花,他都愿意纵容他们的任性与索求,但此时此刻在他感到疲惫的时候,一个通情达理,理性包容的江行止,无疑最让他感到窝心舒适。

这样的江行止,分得清主次,拿捏得了轻重,他们这样的相处,更接近于两个成年男人,心智都足够成熟,能彼此体贴体谅。

天真热忱毫不保留的付出,浓烈热|辣充满情|慾与占有慾的碰撞,绝对的理解、信任、关怀,把对方的感受置于自己之上,即使自我压抑也尊重对方一切决定的理智与克制……

这样一个人,几乎满足了谢云书全部的幻想。

谢云书微一偏头,脸颊在江行止冰凉的手腕上蹭了下,虽然没有说话,但动作里的安慰,赞许与亲昵的意味浓厚得快要溢出来。

江行止的心中漫延上无边无际的柔情与酸软,他自然知道谢云书为何对裴寂如此偏爱。

谢云书的心胸是一片清透、广袤、温柔、包容的大海,他想要拯救弥补这世间每一个美好而未能完好的生命。

“云书。”江行止低声唤。

“嗯?”

“相信我,这盛世必将如你所愿。”凝重的声音宛如誓言,沉如山峦。

这句话其实是有点突兀的,谢云书抬头的时候正看到江行止眼尾里有锐利的星芒闪过,有一种他做商业决策时的杀伐戾气,谢云书微微一怔,不由笑了:“嗯。”

江行止环住谢云书的另一个肩膀,无论是从近处还是还是远处看过去这个姿势都非常亲密,江行止还想再说点什么,却听到上方陡然传来一声喊叫:“书呆子!”

声音不大,但在空旷的夜色里显得极为振聋发聩。

江行止和谢云书同时抬头往上面望,果然见到裴寂半个身子探在窗外,一双大眼睛闪着灯泡似的光,还叫道:“你俩干什么呢?”

谢云书猛地把江行止一推。

“……”江行止这朵高岭之花,那张在人前永远高贵优雅淡漠矜傲的脸终于在此刻现出一种扭曲的崩裂,他硬生生憋回去一句粗口,怒声道,“他是不是没一点眼力见儿?”

“他确实没什么眼力劲儿,”谢云书往后退了两步,“好了我上楼去了,你也赶快回家,拜拜……”

“不许拜拜!”江行止攥住谢云书的手,火气直冒,“我后悔了,我不想让你回去了,让那只傻狗自生自灭去吧!”

谢云书笑着推开江行止,心知再啰嗦下去又是个没完没了,便什么也不再说,冲江行止挥挥手,跑走了。

……

谢云书三步并作两步跑上楼,刚拿出钥匙,家门就从里面开了。

“哟?”谢云书笑道,“小孩儿还知道给我开门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