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行止有心疾,他很少有明显的情绪波动,那张冰雕玉砌的脸庞上偶尔露出一点小小笑意,就像一朵雪莲猝不及防绽开一瞬。

晃花人眼。

江行止低下头拿了钢笔,作势打开一份文件要签字:“行我知道了,票我来准备,你可以出去了。”

话音收尾得简洁利落,是他惯常的公事公办的口吻。

谢云书在桌前又站了半晌,才缓步踱到门口,他在门口又回头,轻喊了声:“江总?”

“还有什么事?”江行止没抬头看谢云书,他翻着纸页看文件,神情异常专注,好像那是个了不起的大合同似的。

“那个,”谢云书指向桌面,尽一个下属的本分好心提醒他的Boss,“那份文件您早就签过字了!”

“唰——”

文件夹破空而来,谢云书在自己被砸到前的一瞬间敏捷地闪身出去,只听到身后的门板传来“咚”的一声响。

还有低低的,清朗柔絮如微风的不知谁的轻笑。

像是惊蛰乍起,万物初苏的声音。

————

又是一个空气清新的早晨,海中每个教室的窗户都打开着,全校都在上早自习。

朗朗读书声充斥着整条走廊,校园里的一天就这么鲜活蓬勃地拉开了序幕。

裴寂迟到了大概有二十分钟,他走得很快,脚步嗖嗖。

以前他威名远播,好多同学连正眼瞧他都不敢,但是这几天无论走到哪个窗口,里面都会投射出无数错综复杂的目光,紧接着一排排脑袋低下去,当着他的面就开始窃窃私语。

细细密密的声音,好像牛毛针一样刺到他身上,让他觉得非常不舒服。

他知道大家都在笑他,在嘀嘀咕咕着他的囧事。

那种被指指点点的感觉让他非常不爽,但他却毫无办法,他总不能冲到教室里去把每个人的眼珠都抠出来当泡踩。

三班门前的那片空地上,几个迟到的男生在罚站,仇浪是其中之一,他站的位置靠窗,两个女生把大4A的英语课本竖在桌上,两颗脑袋藏在书后面,小声而兴奋地说话。

作为裴寂的死党,仇浪一听到裴寂的名字,“咻”得竖直了耳朵。

仇浪前两天骚千千地旷课去羊城见网友,结果不但被“恐龙”吓去了半条命,还错过了海中年度最精彩的一出大戏。

谢云书在校门口给裴寂送许愿星瓶?

这是什么魔幻操作?

仇浪听得扼腕不已,感觉自己都错过了一个亿,他远远看见裴寂出现在长廊那头,班主任在教室里面他不敢大声喊,于是举高手用力挥,但裴寂没看见他。

那心不在焉的样子,一看就很成长的烦恼。

裴寂正低头快步往九班走,前面冷不丁冒出一个人,把他吓了一跳:“操!”

“裴哥裴哥,”仇浪小声喊,“是我是我。”

“你他妈有病啊!”裴寂正憋着满腔火呢,一脚踹过去,“想死啊!”

仇浪敏捷地闪避开,看到三班里他们班主任正背着手在教室的过道间巡视,他拉着裴寂到后门的死角里。

“裴哥,我听说书呆子送你许愿星瓶跟你表白了?还当着刘人屠的面?”仇浪八卦兮兮地问。

“表白”两个字跟引|线一样,把裴寂埋了一肚子的雷彻底点炸了。

裴寂的头发丝儿炸得跟刺猬似的根根直竖:“滚你大爷的蛋!”

他揪着仇浪的领子把人按到墙上,抡起拳头就要揍。